裴修宴眉眼堆積著無數的陰戾,烏雲翻湧。還想說什麼,不經意,目光忽然落到溫鈺冰身上,凝滯片刻。那目光是倏地,落日一樣,沉落下去,陷入黑暗。

裴修宴抬袖去擦脖頸上的鮮血,卻是越抹越紅,偏生他今日又穿的白衣,眼下便顯得髒汙一團,刺眼極了。

“找我何事?”

“換個地方。”

幼宜不願多說,自顧往外走。夜裏頭的霧很重,一蓬又一蓬的光散落在霧裏,像水裏漂浮的星子。

轉渡橋,繞亂花雜草的幽僻拐角時,裴修宴突然發難,將她壓到那狹兀的角落裏。

他炙熱的唇、溫軟的舌,覆上來,反反複複地舔舐他唇上那點傷口。

“裴修宴,你惡不惡心,不去陪你的思樂妹妹了?”幼宜擦了擦嘴角,

“裴修宴,我不要你了。”

“嗯。”他輕輕應了聲,聲音低而纏綣,分明是敷衍。

幼宜要斥他,罵聲先被淹沒在洶湧的熱吻中;她要推他,雙腕則被他單手擒住;他便不複方才君子,索性欺近。

幼宜在他側臉拂過一掌,扇在那張清雋麵孔上,不滿道:“你能放開本公主嗎?”

裴修宴並未閃躲,白皙麵孔霎時泛起些微紅痕,好似桃花拂麵。

他沒什麼怒色,語氣溫和,卻道:“大抵是不能的。”

別說,他這雙桃花眼漂亮極了,隻是眼眸有些黯淡,失去了光彩。

“我殺了思樂如何?”幼宜挑眉。

見裴修宴麵露難色,幼宜笑著搖了搖頭。

她從將軍府回去之後便從皇兄嘴裏套出了話。裴修宴從昏迷醒來之後眼睛就越來越模糊,起先隻是有些霧蒙蒙的,後來連人都看不大清了。太醫說他傷了腦袋,也許慢慢的就失明了。

他不該瞞著她,也不該用這種方式推開她。幼宜認為愛一個人就應該要堅定,不能有任何隱瞞,否則,就是不夠愛。

幼宜沉默道 “說吧,隻要你說,我都會信。”

裴修宴苦笑,“長公主殿下不是都知道了嗎。”

“您不應該有一個瞎眼相公。”

幼宜一雙眼睛移到他的臉上,“那你今日還來找我幹什麼,我與溫鈺冰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你今日不來,明日他就是我的駙馬了。”

裴修宴的身體僵了僵,眸底與生俱來的驕傲在這一瞬間結凝在臉上,又一點一點地碎裂。半晌,才在幼宜耳邊淡淡地說。“長公主殿下,臣甘願受罰。”

“裴修宴,我隻認為愛我的人不會打著對我好的名義,舍得讓我難過。你對我的愛意也能殺死我。”

“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晚風吹過,話過無痕。

大雪紛飛,寒風凜冽。一人一馬驚動了長安城。

南詔大軍壓境。

裴修宴聖前請命。

身披銀甲的將軍嘴角含笑的騎在馬上,桃花眼微眯,四周是茫茫大雪,而他隻能感受到絲絲光亮。

等他大敗南詔,他要天天圍著幼宜。死皮賴臉也好,沒臉沒皮也罷,他隻要媳婦。如果他能活著回來

城牆之上,站著一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