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炸很好哄,不用太多誇獎的話,也不用額外的禮物,隻要一個簡單的擁抱或者笑容,他就可以忘記很多不愉快的事。
或許是因為他小小的腦仁裏裝不了太複雜的東西,朋友,漫畫,勇氣,就已經是他能記住的全部。
人們總說長大了就好了,可是,長大後的世界,好像變得更壞了。
卿顏的判斷是對的。
誠勇和韓光都是延生製藥的人,19年的誠勇為了救助變成植物人的父親,為延生製藥做事。
在王炸親眼看見誠勇動手傷人的時候,屬於他們的一部分都死去了。
“我沒法裝作不認識你!”
那是王炸第一次和誠勇起衝突,也是他第一次說出那種悲傷又失望的話。
“你配不上楊藝,難怪她會跟了泡泡...”
遊行的人視若無睹地在王炸身邊穿行而過,仿佛這個嘴角帶血,眼眸含淚,一身狼狽躺在路邊的人隻是一件沒有意義的死物。
究竟是真的打不過誠勇,還是真的,悲傷到不想再反抗了呢...
身上的傷口很痛,臉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還在往外滲血。
鼻尖酸脹刺痛,有什麼滾燙的液體在眼眶氤氳,卻遲遲沒有落下。
站不起來...
在第三次扶著身後的支撐物試圖站起又跌下去後,他第一次學會了自己用手機撥通電話,而不是一次次用油漆去刷那方巴掌大小的屏幕。
電話響起卻沒有人接通。
很奇怪,這明明是人聲鼎沸的街道,王炸卻覺得自己的周圍格外寂靜。
還是那些彩色的燈牌,還是那些嘈雜的招商廣告,可是莫名地,就像一個人沉進了那片幽深的海水,而這次,沒有泡泡,沒有誠勇,不是99年的暑假,隻有他一個人...
長大了,好像也沒有變得更好。
用力地擦去淚水,王炸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站起,身上的傷口刺痛神經,他隻能跌跌撞撞的用極慢的速度小步挪動著。
不用太多,隻要一步就好。
遊行的人像是上好了發條的人偶,他們隻是舉著手中碩大的牌子,繞開這個遍體鱗傷,格格不入的路人。
還有,從他們身後慢慢走來的,穿著白色T恤的姑娘。
“王炸。”
從來都沉靜的眼瞳裏第一次出現了可以名為慌張的情緒,就像是掀起波浪的海麵,閃爍著銀色的流光。
原本平緩的步子變成了大步的快跑。
在血液的味道傳入鼻腔的那一刻,滿身傷痕的人終於倒了過來,就好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卿顏...”
遍體鱗傷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在誠勇一拳拳砸下來時都沒有落下來的眼淚,卻在這一瞬間失去控製。
“王炸,你沒事吧?”卿顏看不見他的臉,隻能感受到頸間有什麼熟悉而滾燙的東西不停落下。
哭了...
...發生了,什麼事...
“你去哪裏了...”
手臂不斷地收緊,就好像想要抓住那些逐漸失去或者早就已經失去的東西。
“我想找你...我站不起來...打不通你的電話...”
誠勇,泡泡...為什麼他們好像越走越遠了...
“我...救不了誠勇...也幫不了泡泡...”
就像那張不會中獎的彩票,還有永遠救不回來的忙大姐。
耳邊的哭腔因為急促的呼吸變成斷斷續續的嗚咽,屬於他們的十八歲過早得結束,就在這混亂而絕望的一晚,有什麼東西,徹底失去。
唯一沒有變化的,似乎隻有現在。
卿顏抱著王炸,無視周圍或驚異或冷漠的目光,隻是那麼一步步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