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李雲睿看著李承澤,有趣地,戲謔地,好像她做的這一切隻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你看,就算賜婚不成,隻要抓回來,就還是自己的。”
“姑姑,做人可不能真瘋啊。”
看著眼前狀若瘋癲的長公主,李承澤心底發寒,“你忽然將人帶到我這裏,是嫌事情還不夠亂嗎?”
大抵覺得這話可笑,李雲睿定定地看了李承澤許久,嘴角笑容愈來愈大:“那要不然,你現在殺了她,毀屍滅跡,一了百了?”
聞言,李承澤下意識撇過頭想要去看卿顏,卻又在轉瞬間停下,聰明如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
“舍不得?”李雲睿的臉色驟然一變,譏諷道,“你可憐她,人家還未必領你的情呢。”
說完,不等李承澤回答,她便自顧自出門離開了這裏。
卿顏沒有看李承澤,她正把牆上的箭拔下來,嫌棄地丟遠了些,釘在牆上的鐵鏈重得很,李雲睿又給她下了毒,雖說死不了,卻不是一般的難受。
方才應對李雲睿本就是強撐,現在人走了,她自然不會勉強自己。
周遭安靜,卿顏閉眼時甚至能聽見自己呼吸時,血液在肺裏的流動聲。
“我說你被抓這件事與我無關,你相信嗎?”
帶著體溫的外袍披上來,驅散了一些寒意。
相不相信都沒用,現在她被抓住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
體內的淤血堵在嗓子裏,卿顏一點話都說不出來。
的確是重傷,現在不過強撐著活命。
“唔,咳咳咳!——”
強行逼出體內的淤血,卿顏眼裏溢滿了淚花,這並非因為疼痛而落淚隻是克製不住的生理反應。
“必安,去把府醫帶過來!”
一隻手扶住她的肩膀,卿顏的耳邊是李承澤急躁的呼喊。
誰能想到一遭落到這種田地,竟然是李承澤給她一線生機。
“卿顏,鶴卿顏!”
嘴角的血被對方抹去,那動作生疏得很,卻是極少有的關切。
卿顏扭頭躲開,虛弱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斷斷續續地說道,“別叫了...沒死。”
李承澤都快給她擦破皮了,再不出聲,她怕自己氣昏過去。
“你現在人都要不行了,還有心思在這跟我嗆聲。”
李承澤冷著臉將她扶起來,嘴裏的話難聽,眉頭卻是緊蹙。
“你和李雲睿是一路人,又不會放了我...我難道還要笑麼...”
鬆了力氣往牆上一靠,卿顏隻覺眼前一陣陣白光,眩暈無比。
身上越來越冷,無論她怎麼調動內息平緩都沒有辦法暖和起來,頭越來越沉,但腿腳卻愈發覺得輕起來。
內力失了控製,橫衝直撞,如打斷了筋骨,疼得人發顫。
“你怎麼了,醒醒,必安!”
李承澤不懂醫理,也不會武功,除了替卿顏拭去嘴角的血,他無計可施。
在外驕奢淫逸,金貴無雙的二皇子在此刻隻能坐在冰涼的地上,手忙腳亂的試圖救人。
“鶴卿顏,你要真死了,我現在就去殺範閑!”
......
“鶴卿顏,別死...別死...”
這一日,在這謊言遍地的京都城裏,終於有那麼一個人,露出了一點點被他藏起來的真心。
.......
翌日
“小範大人,來不及了。”
在侯公公說出這句話時,大雨滂沱。
範閑看著失了生息的賴名臣,耳邊驚雷乍響,令他遍體生寒。
他踉蹌著走上前,一枚疊成三角的黃色符籙從賴名臣身上滾落下來。
有那麼一刹那,仿佛什麼被忽略的東西在範閑腦海中閃過,還未來得及等他抓住,便又隱入黑暗。
雨還在下,越來越大,像是要把這一切都淹沒。
窒息,絕望,這裏好似被死亡裹挾,可怕地讓人想要發抖。
雨水模糊視線,範閑在一片恍惚間,看到了賴名臣微微抽動的指尖。
“阿顏...”
心底的名字就這般脫口而出,思緒無解。
“大人...”
“大人!”
細密的雨聲裏,是急促的喘息和驚慌的呼喊。
範閑動了動僵硬的雙手,穿過雨幕,回頭看去。
“大人,出事了...”
王啟年跪了下來,手裏的木盒隨著他的動作,一隻鏽紅的發釵滾落在雨中。
驚雷轟響,破開天際。
雨水融進眼裏,幹澀刺痛,大雨中,範閑看見王啟年的雙唇開合,周身再無聲響。
“大人,剛剛挽月樓傳了消息...”
“國師大人...”王啟年張了張口,卻失了聲。
“國師大人遇刺...生死不明...”
“轟!——”
紅色的閃電劈下,在這一刹那,範閑的心裏有什麼東西,徹底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