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小城，忘不了的故鄉。這句話最終隻是個謊言罷了。高中畢業後，所有過往經曆的種種在眼前不斷浮現，去遠方上大學後就很少想起了，甚至是連做夢都不會做到的存在。但當我坐著高鐵返回故鄉時，我卻又莫名感受到了那份氣息，就像是土地廟前茂密的蘆葦，瘋狂的糾纏上我。
小時候外公家旁邊的大馬路上經常走過一個傻子，口鼻生在奇怪的位置，圓腦，逗眼，還是五短身材，他總是穿著一身洗的不明顏色的警服，帽子斜帶在腦袋上，拎著個帆布袋子上街買菜。我十分的怕他，因為每有人靠近他，他都會用手指著人，嗚裏吧啦說上一堆，沒有人知道他想表達什麼，隻是遠遠躲開。他那口歪眼斜唾沫橫飛的樣子讓人厭惡，我很是怕他。
上了初中，他仍然時常出現，還是那件警察襯衫，帽子歪帶著，不時朝迎麵走來的人指手畫腳，緊趕慢走的到街上買東西，有時候回家的早，碰巧遇上傻子買東西回來，我就遠遠的跑到馬路另一邊看他，他那破袋裏往往插了根蔥，或是什麼也沒有，亦或是裝在袋底我看不見的地方。跟我玩的孩子中有人算計著把他的袋子搶走，還邀我一起，但我終究還是沒有參與他們的活動，是因為一直保持著對傻子的懼怕在作祟還是對他的同情我也說不清了。聽他們說傻子被搶走袋子，指著他們罵了一陣，還試圖把袋子搶回來。“那後來你們把袋子還給他了嗎？”“逗了他一陣就扔地上了，我們跑掉了。”後來我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到傻子，我也很長一段時間不去外公家了。
考上高中，得以再見到傻子，再這之前，我一直無法判斷傻子的年齡，他的相貌衣著，他的皺紋腿腳都無法說起，一天放學後照常到外婆家吃飯，看見傻子穿著警服推著一輛輪椅熟悉的走過來，輪椅上坐著老人，滿頭花發，估摸有六七十歲，傻子和他都麵無表情的從我身旁路過，我回過頭看他們，“老人是誰呢？”在我的想象中傻子就是傻子，仿佛生來就是如此，成天穿著舊警服拿著破袋子上街，目歪口斜的遇人便罵幾句誰也聽不懂的咒語，他是石頭中蹦出來的，或是垃圾桶裏自己長大的，如果他有父母也應該和他一樣是個傻子。而他這時推著一個麵色平靜的老人往前走，也是一副常人的樣子，既不目瞪，也不吐吐沫，一身舊警服幹淨的穿在身上。那老人是他的親生父親？或是養父？又或是他在養老院推出的老人？我至今沒有得出結論，傻子到底多大，三十歲?四十歲？五十多了？但這些都不重要，傻子推著老人轉過街角，不見了身影，我突然想起之前邀我一起去搶傻子袋子的朋友已經許久沒聯係，我回過神來快步上樓吃飯，晚自習的時間要到了，晚風帶著兒時的記憶呼嘯而過，我裹緊衣衫。
上大學後回到這裏，偶爾到外公家吃飯，站在樓上看旁邊的馬路，人也新，路也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