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有一根最動情的弦
在你降生的時候就開始顫抖了。
《降落在大販》
在這裏我才意識到有海,
有遼闊的隔膜和長久的疏遠;
那浪花,負載過沉重的仇恨,
也負載過更為沉重的愛情。
海成為一個無邊的陷阱,
昔日的木船魚貫沉入海底。
白色的長帆早已腐爛,
黑色的故事還掛在桅杆上。
島上的風緊緊地擁抱著我,
用噴著桂花清香的唇向我耳語:
你是從雲海上飄來的,
一個陌生的疑問陪伴著你;
當你在這個島國上合起翅膀的時候,
笑道歡迎你的將是一連串新的疑問。
1986.10.18大阪
《故鄉——給中野良子》
誰都有一根最動情的弦,
在你降生的時候就開始顫抖了;
你無論走到哪兒,有多麼遠,
它都緊緊地牽著你的心。
一首熱情的悲歌,
將和你同生共死。
你迎風站在故鄉的海灘上,
我看見了你童年的夢幻,
海潮掠奪了你一千座沙堆的樓閣,
你卻為一千零一次成功拍手大笑。
生活比海潮要殘酷一萬倍,
它曾對你進行一千零二次掠奪;
你當然還會有一千零三次成功,
但你再也不會有兒時浪花般的歡笑了……
1986.10.21常滑市
《箱根鳥笛》
披著蘆之湖詩一般的秋色,
箱根的賣笛人在呼喚我;
木雕的鳥笛蹲在他的手上,
高唱著《北國之春》。
此刻,忽然從遙遠的五十年前,
飄來外婆慈祥的聲音;
她曾用生命的餘燼溫暖過我。她說:
千萬不要跟著賣笛兒的人走,
他會把你拐到荒野把你殺死!
好的!——我戰戰兢兢地答應過她。
但我終生都不敢相信,
能用竹管吹出歌兒的人會是凶手!
於是,我象夢遊者那樣迎著笛聲走去,
身不由己地踏著歌兒的節拍……
1986.10.23沼津
《伊豆的少女》
多謝彎彎曲曲的山徑,
把你送到我的麵前;
傍著一叢丹紅的楓葉,
夕陽在皓齒間燃燒。
何必如此多禮呢?!
讓一個長夜插入白晝。
瀑布般的青絲奔流而下,
遮住了花蕾般的微笑。
一瞬之間能夠稱為長夜嗎?
可總共又有幾個一瞬之間呢?!
我必須和你匆匆錯肩而過,
不能在你身邊稍稍停留;
因為我怕你問起我,
回答你的隻能是異國的語言。
1986.10.23沼津
《東京之夜》
在這裏,愛情不要果實,
把姻緣交給十字街頭的風;
當青春如霓虹燈般盛開的時候,
絕不吝惜色彩和光芒。
在輕易拋擲的同時,
也可以輕易得到。
有了實實在在的一見鍾情,
何必虛無飄渺的百年重托。
最真誠的相愛,
是最真誠的忘卻。
沒有莊嚴的相約也就沒有痛苦的相思,
自由自在的、自然的凋零。
最後,默默地佇立在鮮豔的晚霞裏,
任每一片黃葉悄然飄落……
1986.10.24東京
《銀座酒吧裏的維納斯》
女性最誘人的年華,
在暗藍色的燈影裏閃光。
玉色的胸、紅色的酒同時奉獻,
但您切不可自作多情。
圓潤的肩頭垂在你的腳下,
連連的應諾,惶恐而輕柔;
包括那醉上加醉的回眸一笑,
全都是物物交換。
在這裏,她們是有價格的商品,
一尊尊活動的維納斯的塑像。
她們的胸不再豐滿的時候,
才還原為有血有淚的人;
她們才無可挽回地認識到;
萬噸黃金也鑄不成一個女人的幸福。
1986.10.25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