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史》記:順平三十二年秋,上陽林氏一族因通敵叛國,合族斬首,至此大成再無上陽林氏。肅朝綱,清黨羽,整整三年有餘。涉案牽連者眾多,皆流放貶謫。
正可謂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元宵還沒到,街上已有店家掛出琳琅滿目的花燈裝點門麵。
年還沒過完本該喜意洋洋的皇城也因新上任大理寺卿突然溺斃於自家後院枯井,而鬧得人心惶惶。
城中大臣死於非命,城外流民住無居所。日日徘徊在城牆下企圖混進來。守城士兵都苦不堪言,若放進去衝撞貴人,小命不保。
城門口行來一人一馬,周身掩在黑袍裏,那袍子料子極好彰顯身份。一些人想尾隨進城,當即被官兵攔下。
馬上之人回身看去,皆是痛苦掙紮的表情。一向以冷血自居的人此刻心有不忍便出聲製止,可他的話如塵埃落地毫無回響,苦笑一聲隻得打馬離去。
這幾日街上少有行人,晚上也如宵禁一般安靜的嚇人。
店家紛紛抱怨,眼盼著來年是個好時節,多掙些銀子,如今這場麵,新任大臣說死就死,還是早早回老家避難的好。
這是個多事之秋,天災連年,人禍不斷。
此時禦街旁甜水巷內,最大的煙花之地,紅樓依舊綠影香檳,歡飲達旦。似城中傳言影響不到貴人們消遣逗樂。
樓中一搖著扇,眯著眼,勾著嘴笑得一臉歡快的公子正逗弄懷中美人。美人無骨,輕輕依上公子,抬手一勾,那公子哥瞬間六神無主。
倚門笑,扇輕搖,醉倒梨渦,周郎何時把奴瞧。
周遭盡是神神色色,三三兩兩摟一起的人,富貴無量。全然不顧城中城外是何景象。
霎時進來位身著黑袍的男子,麵上微怒,看不清神色的眼在樓裏掃了一圈。
待看到那沒有正形的公子哥,一個箭步便去到人身後。扯起衣領將人往外帶,手上青筋明顯。眾人看到隻當是家中長輩來尋人,偏偏頭又回到自己酒桌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剛出樓,撞上一女子。
帷帽遮臉,看不清麵容,一身雲水色襦裙翩翩翻飛。
“哎喲!”女子呼痛,隔著帷帽望向眼前二人。看清人後退至一旁,低頭讓路。
恰時輕風拂麵,帷帽掀開一角,露出女子古井無波的眼,黑衣人低頭看來,那女子眼眸一眨在心底輕輕顫動。
荒蕪經年的院子忽有人至。
公子哥見狀隨便扯下一荷包,因著急趕路也沒注意是誰身上的。扔於地,“爺賞你的,全當賠禮道歉”,又匆匆離去。
那女子剛想罵人,拾起荷包,看清樣式後,怔然一愣。
耳邊不再是女子嬌笑,一聲聲“阿清”隔著重重山海,奔逃入耳,灼燒著胸腔內狂跳不止的心。
彼時他說:“阿清,待你及笄,我定送你這世上最漂亮的簪子,然後你綰起頭發嫁給我好不好” ,“阿清,父皇將金陵賜給我做封地,到時我讓他們修王府的匠人建座摘星閣,閑時賞月,俯瞰金陵,屆時天下萬物都匍匐在你腳下”,“阿清,你日後定會是金陵城中最恣意的女子,打馬城中,歡快飛揚”,“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