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市江岸區,一名身著橘黃色工作服的外賣小哥正提著外賣走進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內,背上則是黑色的logo——“山海速運”,小哥順著狹窄的樓梯來到三樓,敲響了其中一扇門:
“您好,您的外賣到了!”
這是方靈均今天中午送出的第五十三單外賣,他已經在驕陽烈日之下忙前忙後、來回跑了兩三個小時,卻一口飯還沒來的及吃上。額頭上的汗珠不斷向下滴落,從睫毛滲入眼睛,鹽粒殺得他無法睜開雙眼,他一邊擦拭汗珠,一邊費力地看著這位顧客——
又是一個陌生的陌生人,在這所城市中成千上萬的陌生人之一。
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正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膚色黝黑,挺著突出的啤酒肚,腋下的毛發像雜草一樣蔓生。男人瞟了一眼這個大汗淋漓的年輕人,接著毫不客氣地從他手上用力扯過那袋外送的漢堡套餐,讓方靈均感覺到身體向前趔趄了一下。
“這大概又是某個中年失業,宅在家裏打遊戲的吧,唉!”方靈均心想。
“祝您用餐愉快!”他隻好無奈地賠笑。
還沒等他把“五星好評”這四個字說出口來,裏麵的男人就用力地把門摔上,讓他吃了好一頓閉門羹。關門聲回蕩在樓道之間,靈均隻能識趣,無精打采地掏出手機:您今日還有0單等待送達,五星好評率83%,請再接再厲!
無暇顧及這些,飯點已經過去了,靈均隻覺得頭腦開始變得沉重,睡意從全身上下湧了出來。
看來今天的午飯又是吃不上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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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外賣員此時正騎著一輛黑色的小電驢,從街道的樹蔭之中穿行而過,盡管他避開了灼灼的烈日,悶熱的夏天仍然讓他感覺到窒息,汗液不斷地從橘黃色的工作服裏滲出,白色的鹽粒在陽光之下閃爍著微弱的光亮。
小電驢停在一個建築工地裏麵,眼前是一片爛尾樓區,從路邊蔓生的雜草看來,這裏已經荒廢很久了。為了能夠多賺一些配送費,方靈均隻能跑到這個偏僻的片區來送外賣,中午時間常常不能趕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裏,還好他為自己尋找到這片爛尾樓用來休憩,破舊歸破舊,卻也是個遮陽擋雨的“好去處”。
方靈均來到這具隻剩骨架的巨人軀殼之內,腳步聲混雜著風聲在空空的樓層中反複回蕩,鏽跡斑斑的鋼筋從牆壁中伸出,像荊棘一般宣誓著自己的主權。他找到一處相對幹淨的地麵,把隨身放在車筐裏的雨衣拿出並鋪展開來。
“剛剛好,有陰涼。”
沉重的睡意再次向他襲來,此刻他隻能頂著轆轆饑腸無奈地躺下,享受一天中難得的愜意。
睡夢之中,外麵的世界裏嘈雜的鳴笛聲與蟬鳴聲逐漸沉寂下來,夏日裏夾雜著暖意的清風從樓棟間的空隙裏吹來,拂過他的臉頰,風幹了他的汗滴。
他想到了這座龐大的、陌生的卻也熟悉的城市,想到了他所見過的陌生的人們。這座城市內很多的街道他都曾走過,可卻從未有能夠隨心漫步的機會;這座城市裏的很多人他也都見過,卻很難找到哪怕一位值得交心的朋友。每天重複著這種枯燥無味的生活,日以繼夜,無法翻身、無法呼吸,如此壓抑,可卻又是為了什麼?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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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姑姑,咕咕咕——”
一隻信鴿,不知從何處飛來,落在了窗框之上。它的腿上正綁著一個小小的竹筒,時而在窗框上蹦來蹦去,時而張開她灰色的翅膀,甩著雪白的脖頸梳理自己的羽翼。
“咕咕,咕——”
白鴿!“咕咕”的叫聲仿佛比任何鬧鍾都管用得多,沉寂在方靈均心底的一顆引線,就這樣被點燃,他條件反射般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