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皇帝登基四年,削外戚,誅亂臣,穩朝綱,雷厲風行,作風強勢,是以,如今廢後,無人敢議。
廢後鄔璿,父親乃正一品英勇大將軍,母親是先帝族妹,開國皇帝親封的安國帝姬。
鄔璿的身份自然貴不可言,入宮為後,理所應當。
先帝駕崩,儲君之爭。
帝王效仿漢武帝,允諾若得阿璿,必以金屋以藏之,絕不像漢武帝一樣,辜負阿璿。
將軍同長公主因此力挺彼時還隻是沒有任何靠背的皇子殷景錫,此後,伏誅太後黨羽,折盡其餘皇子,誅殺皇後母族及朝廷叛黨,殷景錫終於奪得帝王之位。
天子終歸是天子,伴君如伴虎。而今,帝王大權在握,將軍與長公主的勢力被削得越發薄弱,鄔璿的後位,終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無後,是一罪責。
迫害龍種,是一罪責。
善妒及迫害嬪妃,又是一罪。
同陳皇後結局一樣,殷景錫要鄔璿死的罪名,是巫蠱之術。
這是帝王之忌。
正午至陽,背之至陰。
陣陣冷風襲過,吹落了庭芳宮一樹梨花。
鄔璿坐在鏡前,拿起梳子,靜靜梳發。
跪在她麵前的太監,是帝王身前最為得寵的大總管太監,高德。
他微微鞠躬,雙手托著紅漆木盤,托盤裏放置杯盞,盞中液體,泛著磷光。
亦如大婚當日,殷景錫與她喝合巹酒那時,他也是這般模樣,隻是,他那時是跪著的,眼裏滿是喜悅之色,此時看她,隻餘不耐。
此酒非彼酒,這是送她一路好走的黃泉毒酒。
鄔璿輕笑,青梅竹馬,終是一空。
新帝登基第二年,她剛滿十五及笄,懷著滿腔熱情與期盼,嫁與了帝王。
一寸相思一寸苦,一分愛慕一分毒,整整四年,她被傷得體無完膚。
十七歲生辰時,得知事後的湯藥並非溫補之藥,她平靜如水。
她對帝王的心,早在一批批新秀進宮時,便被慢慢消磨殆盡了。
金屋以藏之,變成了禁足她的束縛。
偌大庭芳宮,隻是她日日被囚的冷宮。
廢後罪責的一條條,真真好笑。
說她無所出,那帝王賜下的一碗碗避子湯,是擺設嗎?
最後一碗,是絕子湯。
絕子湯事發,她稱病不再侍寢,帝王甚是滿意,卻並沒有放過她,執意將她軟禁。
從那以後,她心裏無他半分,十餘載情誼,終化成空。
說她迫害龍種,從後宮有人懷孕,直到流產,她才聽聞的消息,且不說她被軟禁動彈不得,她又如何有機會去動手?
真真荒唐呐。
說她妒婦,避子湯以前,她是鬧過,避子湯以後,所有深情不複往矣,她如何還會去鬧?
是了,這些不過都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帝王廢後並不甘心,還要扯上巫蠱之術,讓她有個罪以致死的理由罷!
“娘娘,請您體恤老奴……”高德抬酸了手。
“鬆開她。”鄔璿放下了手中的梳子,並不去看他。
她淡淡開口,讓人鬆開她母家陪嫁丫環西柳。
西柳被侍衛扣住,臉朝地,壓在了地上。
高德沒有吭聲,抬著托盤中的杯盞,對著鄔璿。
鄔璿蒼涼一笑,看向高德,眼裏帶了一絲鄙夷,“是了,本宮將死之人,哪裏還有什麼話語權。”
鄔璿抬手,正欲舉杯,門外趕來了禁軍侍衛總統領薛振。
“娘娘且慢!”薛振驚呼出聲,渾厚的腔調嚇得高德渾身一震。
薛振匆忙進屋,狠狠一腳踢開了托盤,正直了身子,對著鄔璿緩緩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