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雨過碎紅飛,半逐溪流半染泥。
雨後的天空碧藍如洗,山巔之上雲卷雲舒。
青山絕壁之間,一條飛流直落而下。
山前一條碧江繞山而過,水流不急不緩。
三月的微風如情動的少女,溫柔中帶著羞怯。
兩瓣桃花折落枝頭,一瓣落入根部的泥土,一瓣飄飄蕩蕩落入水中,隨江而去。
有道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但誰又知道,這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情之一字,誰又說得清呢!
桃花樹下一個少年躺在搖椅上,他身著長袖布衣,長褲兩條褲管隻夠小腿處,腳上穿著一雙黑布鞋。
臉上蓋著個竹編的鬥笠,鬥笠邊沿一顆晶瑩的水珠懸掛欲滴。
少年腳邊放著一根竹竿,不知他到底是在睡覺,還是在釣魚。
“啪嗒”
鬥笠上的水珠滴落。少年猛地起身,任由鬥笠掉落在地,一把抓住腳邊的魚竿往上一提。
平靜的江麵突然泛起一朵水花,一尾青魚淩空躍出水麵。
青魚被提著飛向少年,在空中拚命擺動著魚尾,可見它有多不情願。畢竟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卸下魚鉤,將魚放入魚簍。
少年彎腰撿起地上的鬥笠,輕風吹過,額前兩邊一束長發隨風飄起。
到此時方見其真容,隻見他劍眉星目,麵如桃瓣,明眸皓齒,腦後束著一個高馬尾,俊秀而不失英氣。
複又躺回到搖椅上,隨手蓋上鬥笠,這一釣就到了黃昏。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一行白鷺無聲地飛過瀑布,綠水如鏡,倒映著青山白影。
天邊的火燒雲,好似少女醉酒時臉上的紅暈,紅得發燙。
綠水青山白飛流,一行白鷺過青舟。
似醉似羞紅雲晚,桃花枝下鬥笠頭。
好一幅絕世的水墨畫!
桃花樹下的少年終於起身,除了剛剛那一尾青魚,這一下午竟毫無收獲。
也不知是他睡過了頭忘了提竿,還是水底下,魚兒正在為不複返的親戚默哀,沒了進食的欲望。
少年伸了個懶腰,戴上鬥笠,提起魚簍,扛著魚竿,轉身朝著屋裏走去。
直到走出去十來步,桃花樹下的搖椅才漸漸停止晃動。
院子不大,左邊是菜地,右邊是竹林。房屋位於正北,木牆青瓦農家小舍。
“該做飯了,爺爺應該快回來了”
少年一邊走,一邊低聲喃喃著。
回屋取出一個瓷碗和一把小刀,熟練地將青魚開膛破肚,去髒刮鱗。
來到屋後的水渠將魚兒清洗幹淨,水渠中流淌著一股清泉,這是爺爺從山上泉眼引下來的。
將清洗完畢的魚兒放入碗中,少年又到菜園子裏摘了幾顆青菜,以及少許小蔥。
先炒兩個小菜,魚兒最後用來煮湯。
不一會兒,嫋嫋炊煙便從煙囪裏升起。
少年名為江流兒。十六年前一個木盆順江而下,途中被一釣魚老者拾起。
木盆之中有一個用小棉襖包裹著的嬰兒,嬰兒啼哭不止。老者不忍,遂抱回家撫養。
這嬰兒除了隨身棉襖之外,再無其他證明身份的東西。老者想了半天,遂起名江流兒。
所幸,撿到他的不是一個和尚。要不然,如今的江流兒,隻怕已經在西天取經的路上!
不過這個世界也是有妖魔鬼怪的,這是爺爺告訴他的。當時他既害怕又好奇,害怕是因為爺爺說妖怪會吃人,好奇的是那些妖怪長什麼樣子。
至於好奇的原因嘛,除了孩子本能的天性之外,就是那小小的身軀中住著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靈魂!
兩歲那年,他的意識逐漸清晰。至於兩歲之前則是矇昧模糊,回憶不清。
三歲那年,他知道了爺爺的名字,蚩遠山!
五歲那年,他知道了這個地方叫青山澗,屋外那條綠江名為阿蓬江。
江流兒問爺爺:“阿蓬江外是哪裏?”
爺爺告訴他:“阿蓬江外是馬蹄鎮。”
江流兒繼續追問:“那馬蹄鎮外呢?”
爺爺沉默了片刻,那略有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回憶。他摸著少年的頭,微笑著說:“馬蹄鎮外啊?馬蹄鎮外是南疆,現在叫蒼洲。”
江流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記住了南疆和蒼洲這兩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