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柯有兩顆心髒，一左一右，就掛在兩片肺葉前麵，交替著給全身供血。
他正好也有兩個鼻孔，一個眼兒吸氣，一個眼兒出氣，吸夠了灰就換另一邊吸。
他的兩瓣大腦可以很好地控製呼吸，就像分別讓兩隻眼睛眨眼一樣，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他可以做什麼呢？他吹起了豎笛。他用手指頭堵住小孔，吹出了C調的哆。
這個哆很長，他能不間斷吹一整天的哆，隻要一邊鼻孔猛地吸氣就行了。
在悠長的笛聲裏，林柯有些不對勁，他不會這麼呼吸啊，可是嘴裏還是在不停地吹。
他的臉漲得通紅，鼻子都不知道該怎麼用了，他快把自己憋死了。
然後他就醒了，大喘著粗氣。他關掉鬧鍾的笛聲，摸了摸胸膛，裏麵隻有一顆心髒在跳。
這天是周末，林柯在書店倉庫裏搬貨的時候跟倉管說起了這事。
倉管是個大姐，三十出頭，有一個五歲的孩子在上幼兒園。
“為什麼心髒長在左邊呢？”林柯蹲著給書籍貼上編號，他問起燕姐。
“我女兒龍鳳眼，一單一雙，她爸是單眼皮，這我找誰說去？”
燕姐也拿著訂單蹲了下來，抽出箱子裏的書檢查書名。林柯撇過了頭不去看她的胸脯。
“那也很好看啊，五官也端正。”
“等她大了就該嫌棄了，左邊臉一個樣，右邊一個樣。”聽別人誇她女兒，燕姐心底倒也高興。
“會很在意嗎？”
“主要是經不住別人議論，現在三天兩頭就會有人指著她的眼睛說：‘你是龍鳳眼啊。’聽別人老是這麼念叨，小孩兒總會在意的。”
說多了話題就岔開了，林柯反倒暗地裏自己給自己解答了：對不對稱都是天生的，一片樹葉也不會左右兩邊完全一樣。
“小林你不是在河對岸那裏上班嗎，怎麼來這裏打零工？”
“我剛過去，閑得很，所以就給自己找點事做。”
燕姐拉了一台小推車讓林柯給書分類，然後放在書架上。
林柯推著車從後門進入了店麵，書店靠牆立著兩排木頭書架，上麵是塑封的書。中間的展台上放著一些暢銷書，其中有一摞是林柯所在的公司出版的勇者，單本賣二十三塊五毛錢。
書店這會兒沒什麼人，那個麵容姣好的男性收銀員正在照鏡子，他沒有注意到林柯來前麵上新書。
林柯碼書的時候突然來了靈感，來源就是鏡子。
要說有什麼東西是完美對稱的，那就是鏡子裏的自己了。
他匆匆拿出手機，草草在便簽上記下了幾個詞：鏡子，世界的倒影，雙螺旋。這會兒他羨慕起於楓隨身攜帶一個小本子了。
林柯覺得自己可以嚐試著去寫故事了，就寫魔王把勇者拍到了鏡子裏，或者是勇者看鏡子裏的自己不順眼，把他拉出來掐架，再宏大一點，生存或是毀滅。
林柯沾沾自喜，鏡花水月鏡花水月，勇者的名號就叫水月勇者，他的能力是從鏡子的倒影裏獲取零碎的信息，用來補全完整的現實世界。
他覺得自己把劉曉那雙螺旋的點子用活了，一條連續的是現實世界，另一條間斷的是世界的倒影，左右兩邊彼此映證，交錯螺旋。
至於最開始的關於生物為什麼對稱這個原始又深奧的問題，林柯早已在浸淫中拋卻了。
挨到工作日，林柯比往常提前了十分鍾去上班。到了編輯部，他看見江熊和莊宏偉正圍在劉曉邊上，三人表情不一，在看電腦上的什麼東西。
“什麼？”林柯湊過去看。
“林柯，”劉曉示意，“不存在勇者更新了。”
“不存在……勇者？”
電腦上是AI給出的表情包，甚至都沒有人影，就別提有什麼勇者了。
“這是些表情吧？”林柯不解道，“有兩張我手機上存的就有。”
“對，meme。”這次是表情包嗎？劉曉也在疑惑，他把這幾張圖先保存了下來，一邊又跟林柯解釋。
“這個勇者比較特殊，他的誕生過程與別的勇者無異，唯獨我們沒有給它提供大腦，就是說它壓根兒不存在。”
於楓這時睡眼惺忪地來上班，他聽說不存在的勇者更新了也湊過來看，結果發現是幾張不明所以的圖片，頓感無趣。
林柯向他請教不存在勇者的事情，於楓便前前後後潦草說了一說，林柯聽完卻覺得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