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咱們中國家長在什麼方麵做得最成功，那必定得是拿警察嚇唬孩子這件事兒。
明明苗婭婭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可是當她站在法院門口負責安檢的警察叔叔對麵，心裏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即使隔著一條傳送帶，也覺得他的眼睛比一邊兒的安檢儀還管用，一眼就能把她那點子小心眼子看穿似的。
“可我真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呀！”
苗婭婭低著頭，一邊想一邊默默地把剛剛通過了安檢的東西們一件件塞回包裏，然後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接過警察叔叔遞回來的萬托林。
“哮喘藥，”她飛快地抬了一下眼皮，小聲解釋了一句，“得隨身帶著。”
對麵年輕的警察點點頭，沒有露出任何表情，苗婭婭卻似乎聽見他的心裏話：“誰問你了，跟誰不認識似的。”
苗婭婭把包整理好，斜背在肩膀上，向長長的走廊裏麵走去，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又響起腳步聲，她回過頭去，自己的代理律師李律師正在安檢門前停下。
李律師朝她點點頭，然後把一摞材料放在傳送帶上，又從兜裏拿出手機。
你看人家，根本沒帶包。
外麵很熱，李律師的臉上紅撲撲的，頭發也有點軟塌塌，在采光不太好，稍顯有點昏暗的走廊裏，她背對著敞開的大門，身體的周圍，空氣被攪動而散發的光暈幾乎肉眼可見。
看得苗婭婭一時有點眩暈。
“她們告不贏的，放心吧。”李律師走過安檢門，看著苗婭婭說，同時伸出右手。
苗婭婭點點頭，也伸出手，兩隻手握在一起。李律師的握手很簡短，很有力，很決絕的樣子，似乎通過一個握手，你就知道找這個律師打官司就不可能輸。苗婭婭就是因為這樣篤定的握手而決定請這位律師來做她的代理人，即使她內心其實認為這場官司就算沒有律師幫她，她也不可能輸——這樣要是還能輸，這個世界就算是沒天理，不僅沒天理，還沒法律，沒秩序，沒道德，沒……沒屁眼兒。
可是盡管這麼想著，當她和李律師一起走進真正的法庭，往立著“被告席”牌子的桌子後麵一坐，她突然也對自己產生了一點懷疑：真那麼遵紀守法還能當被告？
事實證明她的確是想多了，庭審兩個多小時，原告母女哭天搶地上躥下跳地表演了一小時五十九分鍾，她們請的律師是兩個年輕的姑娘，開口說話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五分鍾，而她和李律師加起來也沒說超過五句話。
而即便如此，法官還是由原先的一臉公正不阿，變成隻要那娘兒倆一說話就扭臉低頭，就連書記員看她們的眼神也帶了些不耐煩。
“她用我家房子非法經營！”
“隻是租住，存放物品，經營都在網店，沒有現場經營。這是證據。”
“她拖欠我房租！”
“隻有兩次交房租晚了幾天，你也是同意了的，這是證據。”
“她在我家牆上釘釘子！”
“走的時候會補好的。”
“她，她那個，她……”
“原告你現在到底是一個什麼訴求？”
“我就要讓她趕緊滾蛋！賠我房子損壞的錢！”
“原告你訴的是苗婭婭非法經營，賠償房子這事兒不在這個範圍裏。”
“我不管她就得賠我錢！要不我就要扣她東西讓她直接滾蛋！”
“原告律師……”
“哦不好意思法官我們申請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