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夕漫坐在飛機上,大腦就像機窗外漂浮的白雲,空且白。
就在半年以前,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沒了媽媽,沒了那個幸福甜蜜的小家,沒了撒嬌任性的資格,甚至沒了可以容身的房間。
這一切隨著媽媽被診斷出胰腺癌後一一發生了,媽媽在醫院被病痛折磨一個多月後,離開了她。那一個多月,她每天放學後都會直接去醫院看望媽媽,曾經溫柔美麗的媽媽變得日漸憔悴,有時候閉著眼睛一言不發,有時抱著夕漫默默流淚,有時直直地盯著夕漫滿眼不舍。到了最後的日子,夕漫已經不忍看她的媽媽了,那個插著管已經皮包骨的媽媽。終於,在一個小雨霏霏的清晨,媽媽解脫地走了,夕漫沒能見到媽媽的最後一麵。
媽媽走了以後,生活慢慢地偏離了正常。爸爸喝酒越喝越多了,出門拉朋友喝,自己在家也喝。夕漫晚自習放學回家走到樓下,屬於她家的那扇窗通常都是黑的,她知道,爸爸可能喝酒還沒回來,也有可能在家獨自喝醉了躺在沙發或地上。她已經很有經驗地開門、燒水泡麵、給爸爸墊個枕頭蓋個毯子,她沒有那個力氣把爸爸拖到床上去,隻能是躺在哪裏就睡在哪裏了。
等到她忙完一切躺下睡覺的時候,就會瘋狂地想念她的媽媽,那個幫她準備營養美味的晚飯、陪她說笑聊天、跟她抱抱說晚安的媽媽。所以,很多天,夕漫都是哭著入睡的。
爸爸早上會清醒過來,給夕漫煮雞蛋、倒牛奶,跟她說抱歉,隻是她知道,到了晚上,爸爸還是那個喝醉的爸爸。
兩個月後,回家的夕漫抬頭看見家裏的燈亮著,溫暖的黃光,就像以前媽媽在等她回來一樣,夕漫心裏有一點點發熱,雖然她很清醒,但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地瘋狂地爬樓跑回家。把門打開的那一刻,她聞到了久違的雞湯的香味,可能還有麻婆豆腐?廚房裏,一個溫柔的女聲說“老趙,你嚐嚐這湯怎麼樣?”...,夕漫顧不上換鞋,衝到廚房門口,看見一個不是她媽媽的女人,戴著她媽媽的圍裙,正在喂她爸爸喝湯。這個時候,女人看見了滿臉通紅的夕漫,熱情地打招呼“呀,這是夕漫回來了吧?”...
夕漫已經想不起來她是怎麼度過這尷尬的一晚上了,她喝了雞湯,還叫了那個女人蘇姨,還回答了很多蘇姨問她的所謂關心她的詢問。終於,吃完飯她躲進了她的小房間,完全沒辦法寫作業,因為滿心滿腦的都是對媽媽的愧疚,她覺得對不起媽媽,她好像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女人開始在她家的廚房做飯意味著什麼。
就這樣,時不時的,蘇姨會出現在她家,給她和爸爸做一桌她吃起來很有負擔的飯菜,說實話,蘇姨做的可能甚至比媽媽做的還好吃,但夕漫就是覺得很難下咽。
有一天,爸爸很鄭重的告訴夕漫,以後蘇姨可能就會跟她們一起住了,是的,媽媽才走了四個月,她的爸爸要再婚了。夕漫很想喊一句“混蛋”,可是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反對的表情或動作,她同情她的爸爸,她不想看見那個天天喝醉酒的爸爸。
幾天以後,家裏煥然一新,添置了一些家具和綠植,擺放了鮮花,那個蘇姨要進門了。可是讓夕漫萬萬沒想到的是,蘇姨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