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武六年,靐縣。
一個小酒館內人頭攢動,最近幾日陰雨綿綿不光不能下地濕氣也頗重。十好幾位閑來無事的漢子約的一起來到這經常光顧的老地過過酒癮,順便聽聽這為數不多可以排解時間的說書。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一聲響木拍桌,說書先生喝口溫酒緩緩開口:“今天講的是平山鏢局總鏢頭張河武在江湖上行走的第一趟鏢—芙蓉鏢,這押鏢也分物鏢,客鏢,銀鏢,糧鏢。這芙蓉鏢就是客鏢的一種。這客鏢送男送女,男的叫做高粱鏢,女的就叫芙蓉鏢。這位芙蓉姓譚單名一個釵字,正是本縣縣令之女。譚縣令千金嫁於常山寧遠將軍,奈何將軍忙於軍務抽不開身千裏迎娶。恰逢張鏢頭鏢局開業眾所周知咱們譚縣令與張鏢頭是文武龍鳳,知己好友。二話不說便把譚小姐托付給鏢局當第一趟鏢,此行遠去路上諸多磨難。這第一難便是鳳城城外第一大匪,獨眼程瞎子!”
酒館二樓靠窗位置坐著一個麵若朗星,身材高挑的年輕人,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抓起一把銅錢喚來小二打賞了那說書人。
“還不走?讓你去接小聖,去晚了總鏢頭可怪你。”
對麵坐著的中年男人開口,一身橫練的肌肉,臉上刀疤縱橫。甚至有一條從右側太陽穴一直延伸到嘴角處,疤痕宛如爬行的蜈蚣瘮人至極。年輕人哦了一聲,站起身說道
“這總鏢頭的故事聽不膩,錢叔你也不給我講我隻能來這酒館聽聽了。你說你要是給我講,我打賞你咱們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中年男人眉目立起作勢要打,嚇的年輕人忙叫
“錢叔錢叔,我開玩笑的。我的錢不都是您帶我掙的嘛,這本就應該是您的。”
錢叔無言,這小子油嘴滑舌完全就是混不吝,和他多說幾句能把自己繞進去。
靐縣外,十幾個精壯漢子圍著三輛馬車向城裏走來。臨城牆下,車隊卻停下了腳步。
“聖哥,等雲瀾那小子呢?”
說話的人又高又壯好像熊羆一樣,這讓背對他的人顯得很瘦小。說話的人叫熊湖是平山鏢局負責押送威武鏢時扛旗的人,這趟押的是威武糧鏢。威武鏢則大張旗鼓鏢旗高掛,過路之時大喊鏢局名字。作為專門送糧的糧鏢是不少匪徒和山賊心頭愛,占山為王的一幫糙漢子既然能搶哪裏會專門去開一片田地。所以不論哪裏的鏢局押糧鏢大部分走的是仁義鏢,低調為主也過路時也不會叫號。平山鏢局則不然這次送鏢之人是鏢頭薛彥聖,是總鏢頭張河武最器重的鏢頭況且托鏢的人正是靐縣縣令譚談。這位譚縣令非常愛惜他的女兒,五年前把女兒遠嫁常山。為了每年能讓女兒喝上鳳城的醋,他不惜借口押糧自掏腰包隻為多運去幾缸陳醋。熊湖這耐不住的性子又來了叫嚷著薛彥聖偏心刻意等那個總鏢頭安排卻又姍姍來遲的趙雲瀾不斷的來回踱步,他肩上的鏢旗也隨風上下翻飛。薛彥聖看著他一臉不耐煩卻又不敢太過放肆的樣子有些好氣又好笑,一腳踹在他臉盆大的屁股上開口
“行了,滾去那邊喝點酒。你也多學學趙雲瀾,人家沒本事也能說的有本事,你他娘的有本事也被別人看著覺得沒本事。”
熊湖被踢了一腳也不生氣,嘟嘟囔囔的扛著鏢旗去喝酒了。薛彥聖又踹一腳
“鏢旗放下來,還沒進城就喝酒被人看見影響不好。”
熊湖扭動著龐大的身軀走到薛彥聖身邊單手用力往下一戳,熟鐵旗杆就插入土地一小截又扭動著走向酒館。薛彥聖笑罵
“你脾氣還不小,都讓你提前喝酒了還不夠?黎叔沒喝我也沒喝,獨你一個人過癮了。”
熊湖也不回頭甕聲甕氣的說:“夠,喝了酒就不生氣了。”
與此同時,鳳城城門樓內出來一夥人,清一色的玄色短衫無冠無冕正是奉張河武的命令來接薛彥聖一行人回城的錢薄趙雲瀾等人。還沒等薛彥聖開口問責趙雲瀾搶前兩步:
“聖哥,你可回來了,這一趟辛苦了吧?走走走咱們先回鏢局今天晚上啊,我做東咱們去鴛鴦樓玩。”
薛彥聖無奈笑笑:“得了吧你哪次去你不是喝的爛醉,最後我掏銀子?”趙雲瀾自知理虧說錯了話,麵露羞赧的笑笑。聽到趙雲瀾的聲音,剛走到酒桌前連酒還沒要的熊湖怒目圓睜回頭又急走了回來叫罵到
“直娘賊,我不喝酒你也不來等了你半天。我還沒聞著酒味你就又來了,真他娘晦氣。聖哥今天晚上帶我一起去,他要是敢喝多賴賬。老熊親自給你把這小白臉衣服扒了抵賬。”
趙雲瀾爭鋒相對:“大狗熊,你還去鴛鴦樓?就你這模樣等你進去非得把姑娘們全嚇跑咯,到時候鴛鴦樓變成鴛鴛樓你呀和門口那小斯過去吧。讓那小斯給你吹拉彈唱, 扭一曲肝腸斷。”
熊湖嘴上功夫和趙雲瀾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也懶得和他廢話,擼起袖子拽開大步就衝向在他麵前如狸奴一般的趙雲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