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竹星有些恍惚,她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腦子一片空白。
她躺在假山旁的草地上,望著湛藍的天空,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她臉上晃動,她想起身,可頭疼得厲害,她似乎是從假山旁的閣樓上摔下來的,身子重得像綁了千斤的石塊,實在掙不脫潮水般襲來的倦意,複而失去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閆竹星恢複了意識,她依舊不言語,隻是呆呆地盯著頭頂的素色帳子,思緒也不知飛到了哪裏。
“小姐,你醒了。”翠玉將剛溫好的湯藥放在床頭的木櫃上,伸手探了探閆竹星的額頭,鬆了一口氣。
“終於退燒了。”
“小姐、小姐,你怎麼不說話,可別嚇奴婢呀。”見閆竹星一言不發地盯著素帳,翠玉剛有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無事,我隻是做了一個夢而已,不必擔心。”閆竹星緩緩起身,在翠玉的攙扶下半倚在床頭,她依舊不說話,看起來呆呆的,木然的喝著藥,甚至有些機械。
“小姐,你不要太過憂心了,劉家雖不如沈家有聲望,劉家公子也不如表少爺好,但畢竟祖上也曾出過大官,現下雖沒落了,卻也是有些家底的。”翠玉對顏竹星的心思有些自己的猜測,若是一切順利自然是好,可現下表少爺與三小姐的婚期已然定下,夫人也未曾多為難小姐,還為小姐定下了劉家的婚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閆竹星並未做聲,喝完藥之後隻呆呆地看著窗沿旁的花盆,良久。
“小姐,奴婢知道你對表少爺的感情,可畢竟是父母之命,而且沈家那樣的身家,當家主母必會是身世顯赫的嫡出小姐……”
“翠玉,你做過夢嗎?”閆竹星打斷了翠玉的話,問的話也讓翠玉有些不知所以,翠玉愣了一會兒,隻當她是在說與表少爺沈然之間是一場夢。
“小姐,是夢都會醒的。”翠玉有些心疼,卻也說不出什麼了。
“是啊,遊園驚夢,卻是入不了夢的。”閆竹星覺得有些疲倦,便繼續躺下,不再說話。
閆竹星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很久都沒做過這個夢了,夢中的她生活在一個霓虹不歇、車水馬龍的世界,她每天都很忙碌,忙著生活,忙著感受,也忙著應付,她仿佛在夢中過了很多年,那些悲歡、那些離合、那些自由自在都令她印象深刻,她有些不想醒來,至少在那裏她是自由的。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聽到了顏竹蘊與沈然的婚訊才不慎從閣樓上摔下來的,便是翠玉也對此深信不疑,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雖對沈然有情,卻未情深至忘卻自我,她不過是對這一切都失望透頂,她不過是累了。
沈家與閆家本就是姻親關係,閆竹星的姑姑閆月當年便是與如今的沈家主事人沈致結為夫妻,隻是閆月紅顏薄命,僅與沈致相守五年便香消玉殞,閆月去世五年之後姨娘秦氏秦霜才被抬為正妻。
沈致並非多情之人,府中隻有閆月和秦氏,因而沈家這一代人丁單薄,僅有一位公子與一位姑娘,沈家姑娘沈安樂的生身母親是閆月,今年剛滿十二,沈家少爺沈然為秦氏所出,上月才過完十七歲生辰,算起來,沈然與閆家的女兒並無血緣。
閆竹蘊與沈然的婚期徹底敲定了,是閆府的當家主母林氏與沈家夫人秦氏商定的,婚期定在來年春天,春暖花開的時節,正適合締結兩姓之好,崇德七年花朝月,多美滿的日子。
閆竹星與劉家公子劉城遠的婚期也在來年春天,不過比閆竹蘊晚半個月,閆竹星並不在意這些,但她知道林氏是故意的,她要讓閆竹星親眼看著沈然來接走閆竹蘊,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閆竹蘊為此還專程來跟閆竹星道歉,閆竹星原是因著林氏的關係有些怨恨她,卻在看到一臉歉意的閆竹蘊時恨意全無,她們從小一起長大,閆竹蘊雖是嫡女,卻從未瞧不起身為庶女的顏竹星,甚至處處都維護她,即便是在林氏麵前,也不曾妥協,婚姻之事大概是她唯一沒能讓林氏順著她的事了,閆竹星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閆竹蘊是唯一讓她感受到溫暖又自在的人。
閆竹星曾經問過閆竹蘊,閆府的庶女並不隻她一個,為何對她如此維護。閆竹蘊思考了很久才說,“大概是因為我從不曾在你眼中看到世人的不同,而且你不像其他姐妹,還有姨娘護著,我若不護著你,你該怎麼辦呢?我是姐姐呀。”
閆竹星每每想起閆竹蘊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總會心頭一暖,那時的她隻有八歲,並不比自己大多少,卻很有姐姐的樣子。
因為閆竹蘊的關係,閆竹星這十幾年雖少與外界接觸,但過得還算舒心,也因為這樣,她從前隻是作為旁觀者,從不曾以當局者的身份真正的正視過這個世界,有些事情,她無法接受,也無法認同。
閆府的人本就猜測閆竹星對沈然存了別樣的心思,那日她又在聽到閆竹蘊與沈然的婚事後不慎摔下了閣樓,更是讓眾人加深了心裏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