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也安靜了幾秒，李散說：“對不起，聊到讓你傷心的話題了。”
“沒有，是我自己談起的，和你沒有關係。反正很多年前我就看透了一切，這些傷不了我！倒是你，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要堅強活下去，別人越是瞧不起咱們，越是打壓我們，我們越要證明給所有人看。”
李散用無光的眼睛看著對方，但裏麵好似有話語言說。
雙手杵著扶手，斜靠著椅背，宋落雨像個沒有長大的小頑童一般，嘴裏叨叨叨個不停，像隻麻雀又像個百靈鳥。
“爹爹從前被我氣哭過，一個人蹲坐在廚房內的冰冷石椅上，佝僂著縮在小小的角落裏，我從來都沒有見他傷心到這種地步。家裏開了醫館，什麼病痛和生離死別沒有見過，他早起采藥，害怕過什麼豺狼虎豹？”
李散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凳上，安安靜靜地聽對方講。
“他在娘親死的時候發誓要把我養育成最漂亮、最活潑的姑娘，要治好我的腿，要讓我嫁一個好郎君，而那一天我還在平時賣煎餅的小巷裏喝得大醉。”
“娘到死的時候，我都沒有跪在她麵前盡孝，都還是野著性子不歸家的不良少女。那天我沒有哭，相反地，我知道她死了特別開心，因為所有人的娘親都能生下健全的兒女，為什麼她要把我生成半身不遂的廢人。”
“爹爹從前心疼我，不管我闖什麼樣的禍，是把酒樓的杯子盤子砸了，還是把鄰居家的雞鴨鵝殺死，他都能夠容忍我的這些毛病和瘋狂。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一個巴掌打在臉上的響脆，留下一個兩三天都消不了的紅印子是多麼的痛。”
說到這裏，宋落雨緩緩抬起頭望著相對而坐的俊俏男子，想知道他臉上有何種神情，有沒有鄙夷之色。李散卻說：“身為殘缺之人，對肉體的不完美定是有許多遺憾，而且當時你年齡甚小，所有同年紀的孩子都能自由地追逐打鬧，上學堂放風箏，隻有你一直坐在輪椅上，肯定不甘肯定怨恨。”
宋落雨久久難言，本來鏗鏘的話語變得柔軟想哭，她接著說：“後來娘親死了，街上認識我的人都清楚我死了娘對我特別好，知道我過得不好，有些攤點鋪子的老板還會主動送吃的給我，但有一天我在街巷的角落裏睡覺，被一陣爭吵聲吵醒。一個姑娘和自己母親吵架，她說；‘你還不如把我生成宋家姑娘那樣，你看你動不動打我，但是宋落雨永遠有人寵愛！’”
“聽到這樣的聲音，你應該很心痛吧！”
宋落雨用力點點頭，即刻意識到了些什麼，回答說：“我很生氣，回家和爹爹大發脾氣，因為我覺得爹爹總是數年如一日的冷談沒什麼感情，我明明受了那麼多的欺負，他還是一心一意診治著他認為最重要的病人。直到看到他坐在柴火堆泣不成聲，嘴裏喃喃自語，覺得愧對我的娘親也對不起我，那時，我發現，原來家人和我是一樣的無奈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