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傳來滾輪沉重的聲響之後,李散牽扯著嘴角很努力地在串聯自己的語句。“謝謝,我、感激、你,但是、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
“我是一個開醫館的,救你不是出自私心,換做是任何一個人躺在冰天雪地裏奄奄一息,我都會搭救。你不需要感激,我也不求回報,但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和你強調清楚。”宋辰溪咽了一口口水,盯著眼前六神無主的男人,說,“把你搬回家裏的時候,我為你清洗,你皮膚上完全沒有經年勞作的痕跡,連拇指處的老繭都不曾有,但身體上到處都是傷痕,不似普通的跌打損傷,為何有人要對你施以極刑我不清楚也不感興趣,但請你收斂脾性,好了之後去往別處。”
“麻煩你了,有生之年,若是有所能耐定當報答,如今這副殘軀多謝你給了生命。”
睫毛上仿佛附著沉重的歎息,發白抿直的嘴唇強忍著顫抖說道。
宋辰溪手放在膝蓋上揉了揉,狀似無意,輕輕起了身幫他蓋好了被子的一角又壓了壓,說:“那你先養好傷,盡快好起來,別再說話了。”
“爹,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你用的這些藥都是一些昂貴的藥材,好多都是你含辛茹苦上山采的,你不心疼嘛?”
“閉好你的嘴巴,在外麵可不要和那些姑娘家家亂講。”
宋落雨頭一次瞧見父親用那麼嚴肅的表情麵對著自己,頓時噤若寒蟬。嘴頭本想任性說:我沒啥朋友,那些姑娘家家又不屑於跟我玩,我和誰說去!
但看著老父親日漸彎曲的背脊,宋落雨用力捏了捏仍舊沒有知覺的雙腿,她瞅見那個住了陌生男子的房間早已黑漆漆一片,心想:要是他就和這夜色融為一體,從未出現過該多好,爹爹一直就是個老好人,不知道身份角色的人物總是往家裏帶。
宋辰溪已經年過六旬,早就不似當初有精力執拗地守護女兒,所以落雨自從醒悟過來之後也主動承擔了家中很多的事務。
意識尚不清晰,李散總覺得自己還處在當初蜀山下的那個陰冷潮濕的房子當中,偶爾雷聲滾滾在天邊爆出一個驚雷,夢中又仿佛回到了四季溫暖閑適的宮中。一個具有安全感的臂膀逐漸抽離,一個淺淺的吻早已忘卻了滋味,鞭打、淩辱帶來的超強的痛令他靈魂抽離。
“別走!你答應過我的!”語音是急切,語氣是亢奮,語調是悲涼。
一隻暖烘烘的手抓住了他的,那時他才有一切腳踏實地、穩穩當當的知覺。
醒來時,一切又是虛無,直到李散發現自己正緊握著不知名的小手,他眉頭一緊神情畏懼。
“公子,你做噩夢了嗎?”
“對不起,我把你錯當別人了,有冒失的地方我深深地感到抱歉。”
宋落雨夜間輾轉難眠,幹脆來到了李散休養的房間裏,誰知對方縮成一團,趕忙去櫃子裏拿出了新趕製的棉被。直到對方眉目舒展之後,她才欲離開,突然這個陌生男子嘴裏竟蹦出痛苦的話語。
本來她的共情能力就強,這番操作下來之後,她直接守候在床邊,那陌生男子緊緊抓住她手腕的時候,她這個從未與成年男子接觸的姑娘緋紅爬上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