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命天涯(一)(1 / 2)

地下廢墟。

應是廢棄多年的小賭場,到處擠滿了黑乎乎的難民。

梓若子坐在破舊的遊戲機夾縫中,自內戰以來頭一次睡得如此甜美。

內亂以來,政府軍與叛軍日日交火,沒人能睡個安穩覺。

偶爾一道弱弱的亮光映在她的臉上,黑油油的長發,麵容清瘦卻不失姣好,眉目清秀,嘴角說不出的倔強,唯有臉頰上的灰垢,還有一條條細細密密的擦傷,證明她經曆了很多磨難,幸而,還睡得從容淡定。

突然,地麵傳來一陣陣巨響,梓若子瞬間醒來,捂住耳朵,緊張驚惶地看著窗外,天花板的灰疙瘩成團地往下掉,砸在頭上身上。

連珠炮似地炸彈足足炸了半小時,全身都隨著炮火不停地震動,感覺地球就快毀滅了。

不遠處,老太太驚惶不安地祈禱,孩子大聲地啼哭,女人們無力地哄著孩子,還有傷者難受的呻吟聲。

誰也幫不了誰。

叛軍占領了大學城以後,死神隨之降臨,每時每刻都有無辜的平民死得支離破碎,甚至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骨頭。

活著的人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一天,一周,還是一月。

密集的炮聲過後,子彈密集地擊打著石頭牆。

臨近天花的窗戶突然碎了,從天而降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

難民們尖叫著湧到另一邊,梓若子壯著膽看著一張張花花綠綠的臉,其中一人拿著手電筒大聲地呼叫,“我們不是叛軍,不殺人,隻找人,全部臉對著我。”

梓若子稍微舒了一下心。

手電筒逐一照著難民們的臉。

如此惡劣的環境下,還派士兵來尋找,看來,這人相當重要。

她心中悲涼,即使自己死在這片廢墟,也無人悼念自己,更休說冒著槍林彈雨來解救自己。

腳步聲漸漸走近,光照在她的臉上,她側著臉閉上了眼睛,持手電筒的士兵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包裹已確認,快,帶走。”

我的老天!

自己居然是那個無比重要的人!梓若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何德何能,居然有武裝隊伍來難民叢中尋找,還找到了自己。

轟!

一枚炸彈炸塌了一角,整麵牆壁的磚頭滾到了地麵,當場有人被活埋,有人被砸傷。

哀鳴陣陣。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使她兩耳轟鳴,還掙紮著想去幫忙,兩名士兵一手抓著她的胳膊,一手托住她的大腿,往窗外一扔。

她就趴在破磚殘片上麵,胸膛和大腿被硌得叫不出聲,感覺到處都已被割傷。

幾團黑影子從窗戶裏射出來,個別難民已鑽出廢墟,沒命地奔跑。

疼痛還沒有消失,兩名士兵各拽著她一條胳膊,沿著狹窄的街道躲閃過團團烈火,一路狂奔。

炮彈還在稀稀落落地爆炸,槍聲也未曾停歇。

跳過橫七豎八的屍體,有一半截身子還不知道自己失去了雙腿,掙紮往前爬,拖了一條長長的汙血,最終一頭栽倒在地上。

她身上疼,心更疼,剛剛摸熟的百年老城,百年石頭街,每一條街道每一棟房屋都有著三天說不完的故事。

還不消一個晚上,成了斷牆殘壁,這些人都消失了,從此,故事也消失了。

沿途經過自己就學的大學城,巍峨的禮堂隻剩下半麵殘牆,昔日風景秀麗的草坪和林蔭道不複存在。

若不是親眼目睹,她真不敢相信,這裏就是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

她咬著牙忍著痛,連蹦帶跳,奔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貌似衝出了戰火線。

士兵們找了一處隱蔽地,稍作歇息,拯救她的五名士兵抱著槍坐在地上。

她的腳板都是血,鑽心地疼痛,其中稍微年長的士兵脫下自己的大皮鞋,扔給了她,還扔給她一包急救醫療包。

平時她挺嫌惡自己長得像男人的大腳板,逃命時,才發現大腳板墩實耐磨,還能撿雙男人的皮鞋。

當戰爭來臨時,人類的審美以及心境都在發生變化。

她包紮好傷口,鞋還有點緊,幸好皮子挺軟,挺舒適,紮緊鞋帶,開始向士兵們打聽,“請問,你們是哪支部隊?為什麼要救我?”

五人好像沒有聽見她說話,自顧自地展開地圖研究撤退路線,她提高音調再問一次,五人仍舊當她是空氣,沒一人搭理她。

她疑惑不解地輪番審視著五人,年長的士兵應是隊長,一直不與自己對視,其餘四人眼神很複雜,摻雜著嫌惡、討厭、鄙視,甚至憎恨。

狗都能看出來,他們並不是心甘情願來拯救自己。

其實,她也很迷惑,出生就被丟進孤兒院的自己,憑著韌性與運氣才活了下來,學業優秀,一路靠著政府的救濟金和學校的獎學金讀完大學,知名學院向自己伸出了橄欖枝——研究冷兵器時期的戰爭。

研究才剛步入正軌,內戰開始,叛軍與政府軍對峙已久,衝進學校抓了無處可逃的學生們,包括一部分留學生,囚禁在暗無天日的黑屋子,隨時拉幾人出去要挾政府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