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第一次相見,是她在戲台邊上用琵琶彈奏著衩頭鳳,而他則是芸芸看客中的一者。
他已經記不清楚第一次見她是多久了,隻記得約莫是昌平十二年七月間的某一天。
這一日,不過是鶯歌燕語之日,情不知所起之時。
時光倒回,他與她的故事。
他坐在二樓的包間中,屋子處在戲台的左上角的位置,看著在一眾閣樓間不打眼,但這位置實則將整個茶樓的景色收入眼中,一覽無餘。
掃視四周,確認無礙,不過是下意識的到一個地方要先觀察一下久久形成的習慣罷了。
在他的視角中,隻能看見她嫋嫋婷婷的背影,微偏在琵琶上,指如蔥根。台上咿咿呀呀唱著,她外著件藕荷色單衣,彈指間,隨著身影的晃動,隱約可見內裏單薄身軀。
在這國泰民安的日子,皇帝召他回京,到了他四年一度回首都陽城述職的日子。
十二年前,現在的昌平帝還是個年近而立之年的陳國皇帝,那時華夏三分,陳,楚,魏。
陳國本是最羸弱的一方,楚魏之間勢均力敵,陳國總體呈依附之勢,楚魏互相忌憚,陳國比二者來說雖是弱勢,但其餘二者任意一方加上陳國這股力量局勢則瞬間不同,是以陳國常常兩頭不敢得罪也不敢過分依賴,主要自身難保都是個問題,不過是虎狼爭鬥下的那隻兔子,自身都岌岌可危。至此,這樣的三足鼎立的局勢存了多年。
令人沒想到的是,陳國居然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相,這麼多年來,私下養精蓄銳,表麵上卻擺出一副虛弱衰竭的假象。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陳國暗地裏日漸壯大,最終在十二年前,在前一代代皇帝們的不懈努力下,到了昌平帝那裏,厚積薄發,掀翻了牌桌,最終一統天下,其秉持的就是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與其為魚肉任人宰割,倒不如化身為刀劈了這世界。
茶樓請來了戲台班子,而戲台之上正唱著“無情劍當頭劈下,忍斬斷並蒂蓮花。”唱的正是陸遊與那唐婉的那出戲,他想。
台上又唱“隻覺得腿兒軟,步兒斜,混混沌沌理不清,絞心腸一團亂麻。”陸遊之母唐夫人欲令陸遊休妻。天下方定,雖無秦檜那樣的亂臣,但卻有如陸唐那般有情人不得眷屬之事,著實令人歎惋。
他剛入陽城,這些年不見,陽城似乎沒有經過時間的洗禮,一切都還是原樣。
幾月前,陽城來了個戲班子,每隔幾日便在這陽城最大的茶樓有演出,閑來無事,茶樓倒也是個打發時間的好去處,領著部下林七便去歇腳。這才有了先前的景象。
一方唱罷,府中小斯來稟,善王爺來訪。他笑了下,多久未見的好友。
剛出房間,右肩被一硬物不防備撞到,一看是琵琶,再一看,是剛剛伴奏的樂工。
是她。
“抱歉。”她低垂著頭後退一步福了福身,抬頭,麵紗遮蓋住整張臉下半部分,唯有黑白分明的雙眸,如天邊皎月般澄澈清明,映入他不經意間闖入的身影,秀眉微蹙,眼角微紅含淚,眸中害怕,歉意,以及,驚訝。一瞬,從身邊走過,轉過彎,消失不見。方才她走過他身側,單衣輕輕揚起,衣角小小的一塊從他的手指尖劃過,留下淡淡蘭花香氣。不自覺撚了撚手指,仿佛那的觸感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