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府裏遣散的奴仆也都收拾好行裝了，願意離去的領了銀子便離開了，又有幾個變了卦，覺得出了輔國公府便無處可去或是怕遇上難伺候的主家，因此又不想離開的，我便讓他們暫且等等，與我們一同去淮揚的府邸。
左家的商號不斷將要運去淮揚的物什從府裏運走，輔國公府也變得空落落的。
我去了一趟顧府，看著已經破敗不堪的府門和結滿蛛網布滿灰塵的匾額，心中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無力感。我長到如今大半的歲月都在顧府，如今顧府已經是不能提起的過去了。
而我即將離開外祖父和外祖母一手經營起來的輔國公府。從前外祖父在時，總有各色讀書人前來探訪，經由外祖父手下考中功名走上仕途的官員們，有很多都自詡為外祖父的門生，總是借著討論文義請教經文的理由上門來，若是外祖父見了他們，他們便以此為榮，甚至還會攀比誰與外祖父交談的時間更長些。
如今我也要將這座曾經象征著文人努力盡頭的府邸搬空了，想來不多時日後，這座宅子也會像顧府一樣，雜草叢生落葉滿地，現下擦拭的幹淨的廊柱上也會結滿蛛網。
這些年林家和顧家在上京城生活過的痕跡也將徹底抹幹淨，我低下頭歎了口氣，又回到輔國公府裏。
左思陽正在尋我，見我回來，他也鬆了一口氣。
“歡兒去哪裏了，急壞我了，我還以為你被人抓走了。”
我伸手覆上左思陽朝我遞來的手，“這不是要離開上京城了，我去顧府門前看看，這一去，就再也不回上京城啦。”
“若是想來，以後我們再來看看。”左思陽安慰著我。
我搖搖頭，“不想了，這裏都是不太快樂的回憶。”
“好，聽你的。對了，牌位今日也都裝箱遷走了，現下就剩下我們和外祖母了。”
我點點頭，“過了明日就好了，就是山高水遠天地遼闊了。”
我和左思陽相視而笑，左思陽讓人買了饕雲樓的席麵來，大家不分主仆，都坐在前廳裏一同用著菜。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我們的計劃進行。
在上京城的最後一日，趁著天未亮，我們換了外祖母的棺槨，商隊趁夜將真正的外祖母的棺槨與木材一同裝進馬車，隻能暫且委屈外祖母了。
等天亮城門一開，商隊便出了城，困乏的城門守衛草草檢查後便讓商隊出了城。我和左思陽也帶著剩下的所有人護送假的棺槨往青龍寺去。
要出城門時，善德帝派來的內侍加入了我們的隊伍，見我們已經將棺槨釘死了，也不再細查，隻是跟在隊伍的後麵，一直看到棺槨入土之時。
為了不讓內侍起疑，棺槨一入土我就撲倒在左思陽懷裏低聲啜泣著，直至最後一抔土落下，我恭恭敬敬跪在墓碑前磕了三個頭。
心裏默默念著:婆婆，多謝您替外祖母留在一方天地，從前我們素不相識，也不知您是何方人士，日後您便在此處安息吧。
左思陽將麵色蒼白的我扶起來，我對著內侍行了禮，將提前備好的一袋碎銀子悄悄遞到內侍手中。
“公公一路辛苦了，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請公公務必要收下，一路上若是慢怠了公公，還請您見諒，如今外祖母已下葬，民女也要回淮揚去了，望公公回宮複命時替民女美言幾句，代民女答謝君恩。”
說罷，我又行了一禮。
內侍笑嗬嗬的回著:“顧小姐多禮了，小人這就回宮複命了，顧小姐一路好走。”
待內侍一走，商隊的馬車也到了山門處，我們上了馬車，便一路往淮揚去。
在馬車上，我和左思陽還是提心吊膽的，不到淮揚，我們懸著的心便放不下。
一路緊趕慢趕，日夜兼程，兩日後終是到了淮揚。一進城，左父安排的人便接過了我們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