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教訓的是。”
被訓的老者言笑晏晏的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以示賠罪,目光卻在周圍人的臉上掃視了一周,似是有意又像無意般點了一嘴道:“說來唏噓,我等相交幾十載,苦心經營多年,這才有眼下的好日子,隻是時移勢易,天下的光景變幻的太快了。”
“十數年前,我等還在各為其主,擇一豪強扶持,而今卻攜手同坐於此,磋商著如何對抗皇室。”
“如今看著我等自保還無虞。”
“可往後……哎。”
若有似無的歎惋就像一個鉤子,不輕不重的落到了在場眾人的心弦上。
陸老渾濁的雙眼中掠過一抹睿智的光芒,嗬嗬一笑,順水推舟作鋪墊道:“都是這麼多年的熟人了,莫說殺頭的事,就是抄家滅族的買賣也沒少做。”
“有話就直說吧。”
有了這個話頭,在座的若是沒人反對,便形同默認。
這也算是一點小心機。
但一來,大家相交多年。
二來這個問題也是大家夥共同的隱憂,既然有人挑破,若能合作,總比自己單打獨鬥來的強。
見大家態度統一,老者便接著開口。
“當初押錯寶,我等隻能怪自己有眼無珠,畢竟誰也不敢相信,一介草民最後真能奪了天下做共主。”
“陸老一手所推,卻被皇帝抄家流放的沈萬三,已用其親身教訓警示我等,當今皇帝就是一個沒有胸襟,且猜忌心極重的暴君。”
“立國十三載,雖然扶持了浙東黨,玩了一手平衡的帝王之術,但多年的敲打,不難看出,淮西勳貴,才使其真正倚重信賴之臣。”
“這原本不是什麼大事。”
“但結合當今的田畝清丈之策,以及監國太子的態度,不難看出,大明兩代君王都將經營的重心放在了北境,再結合咱們的眼線聽到過的宮內的傳聞,當今皇帝有意遷都。”
“有道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朱家今後繼位的君王,定然更加倚用北境出身的官員。”
“再加上王都北遷。”
“這對我等影響可就大了。”
當這個極有可能發生的局麵,明明白白的呈現在眾人麵前,整個密室中的氛圍便在一次陷入了死寂。
從南宋末年起,曆經元初,元末戰亂,在座的這些個族長的身家,哪個不是幾代人從這亂世中亂中取利,巧取豪奪,苦心經營起來的呢。
南方就是他們的大本營和基本盤。
輕易動不得。
畢竟他們的存在多少有些見不得光。
若是朝廷遷都,他們的基本盤和大本營要不要動就是一個大問題。
隨著都城遷移,引發新一輪的勳貴入場,進行店鋪田畝及產業的爭奪,他們要想在北方建立起,形同如今他們在南方一般的喉舌眼線和影響力,其投入和沉沒的成本,至少會使他們如今鼎盛的身家縮水一半。
若是不跟,遠離了政治和經濟中心。
對他們這種頂級的大商人而言,不也是在做氏家族漸漸沒落,慢性自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