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被天下讀書人傳出,為他們校訂官學之人,竟然是個欺世盜名水貨的名聲,他們可都是要被釘在讀書人的恥辱柱上的。
在場的人不會想不明這一點。
所以宋濂才欲舍身做個表率。
畢竟他是太子之師,也是如今官學校定的領頭人,即便是孔家南北兩宗,也得給他幾分薄麵。
隻要他在前打開了局麵,後續之人承受的壓力就會減緩許多。
畢竟即便有人想搗鬼。
所求也不過是想減少差距。
使絆子也得有個限度。
真延誤了官學校訂,就是素來享有盛譽的孔家也擔不起這個則。
就是沒想到。
南宗的少族長會突然出麵賣好,給他兜了個麵子。
但即便如此,倘若孔議的譯本中含有錯謬,誤人子弟,宋濂該說還是要說的。
隻是身為南宗的少族長,孔議的水平顯然不負眾望。
一番校訂下來。
不論是旁針博引的典籍,還是原文斷句,用詞的斟酌,他都交出了一份堪稱模仿的答卷。
讓一旁的孔家北宗子弟幾次剛欲開口,再聽幾句,又默默閉上了去。
“…還請諸位不吝賜教,助在下斧正。”
當孔議最後一句客套結尾。
在場的大儒們無不麵麵相覷,夾雜著些許的竊竊私語,卻無一人能挑的出什麼毛病來。
南宗的座次中。
一眾南宗子弟這會的麵上幾乎都浮現了笑容,更有甚者,還衝著身側的北宗子弟露出了一抹“撩人”的微笑。
而一眾北宗子弟此時卻好似蔫了。
一個個都低著頭不說話。
就連領頭的孔訥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好似第一天認識這個南宗的少族長,他的天命競爭對手一般。
應該說,不愧是當麵從曲阜走出的正房嗎?
一身學問,皆是孔家正宗。
否定他,就是在否定他這一世的所學,乃至於否認先祖。
這叫什麼?
這叫欺師滅祖。
簡直是無賴。
這麼惡心人的一手,偏偏還放在了最前頭,還假模假樣的讓他斧正,簡直就像是在他們麵前當麵嘲諷。
順帶還賣了宋濂一個好。
他這是想和這些個大儒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北宗嫡傳嗎?
果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吃裏扒外的泥腿子。
看著一旁書吏的奮筆疾書,孔訥麵上浮現的一抹煩躁最終還是被他按捺了下去。
“諸位,可有人有異議?”
“可當麵辯駁。”
“若無人辯駁,這一段中庸之訂譯,可就是日後官學中的譯本了,輕易沒有更改機會了。”
宋濂敲了敲身前的條案,笑著出言提醒。
但他提醒的是誰,大家夥都心知肚明。
隻是這也不能算是宋濂的嘲諷。
畢竟這是必要的確認流程。
半月以來一貫如此。
如若有人為之破防,那大概就是對號入座了吧。
最終。
孔議還是“全身”從講台上走了下來,路過孔訥身旁。
兩人四目相對。
都露出了“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