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迷迷糊糊的醒來,剛一睜眼,一根草棍兒冷不丁直往他眼窩子裏戳。

“嘿呀什麼玩意兒!”

一個還未總角的小娃娃咯咯的笑個不停,原來正是她拿草棍戳著小六玩兒。

一個身穿粗布衣裳,頭上包著藍印花布頭巾的年輕婦人突然推門進來,對一旁的搗蛋鬼甩了幾個鋒利的眼刀子,扭頭賠笑說:“稚子無知,請郎君莫怪。郎君隻怕是沒帶幹糧便出門趕路,暈倒在路邊被我家夫君帶回。這會兒我正在做飯,郎君可要一同用些薄粥?”

那婦人衣裳簡樸,看起來應是辰融舊製。加之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雙手粗糙,可見常在戶外勞作。小六想了想,猜想此地是辰融殘軍駐地,因此當下隻不動聲色地應下,隻待尋機離開。

涼風習習,小六、農婦和小娃娃坐在絲瓜藤下就著醬瓜劃拉著稀粥。山野之地碎石淩亂,每一寸耕地都需要人工開墾,因此山中每一口糧食都格外珍貴。此外,由於西延嚴格控製糧食采購和流通的各個環節,辰融殘軍幾乎無法順利購入任何糧食。據農婦說,他家日常主要以生長快速的豆類為食,隻有待客的日子才拿出少有的白米。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小六感歎著辰融殘軍的艱難處境,心想戰爭這種事能免還是免了吧。辰融已亡,其王室後裔如今尚能過著安富尊榮的生活,卻不知道這支殘軍何時能回歸故土讓將士們重新過上安寧祥和的生活。

“有兩個高等神族闖進大營來說是找人,已經和軍師打起來了!”“找人?找什麼人?咱們軍師的修為可是一等一的強,大約會被收拾的很慘吧?”門外傳來一陣喧鬧,似乎出了什麼大事兒。小六跳起來,顧不上對農婦道謝,拔腿朝營門口趕去。

隔得老遠就看見在前方的天空中,一個銀發戴麵具的男子背著手傲然立在半空,一身白衣在傍晚的微風中輕輕翻動,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小六氣喘籲籲的來到門口,在三圈弓箭手的包圍中,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來人是他家葉十七和酒肆老板軒。

人人皆知辰融殘軍的軍師是一條修為深不可測的九頭海蛇,名喚相柳,足智多謀,冷酷無情。葉十七舊傷新愈,如何能與這等大妖抗衡?還有這個軒,他他他……到底是怎麼攪合進來的?

小六心頭一陣絕望,隻能硬著頭皮朝正在對峙的兩人一妖呼喊到:“快別打了,我在這裏啊!”

相柳轉身,看見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正抱著營門口的旗杆努力向下麵人揮手。他瞬間閃現到那人身後,一手摟腰一手掐住他纖細的脖子。小六先是一驚,等到意識到兩人身體緊貼,耳根子竟然有些發紅。相柳眼尖,冷笑了一聲,望向下方兩人戲謔的說:“三個高等神族,其中一個還是母的,不知道你們三位這是唱哪出?《出牆記》還是《俏冤家》?”

這是兩本當代最時興的春情小說,多流傳於勾欄瓦舍間。聽聞此言,本來厲兵秣馬的辰融將士們頓時臉色變得五顏六色精彩了起來,隻是礙於洪江嚴肅的軍紀不敢笑出聲。

十七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小六,但也隻一小會兒便神色如常,隻是略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蒼玄早已知曉小六是女子,因而並不意外。他悠悠然揮開一柄黑金折扇,點頭笑道:“正是正是,此女是我的未婚妻,逃婚至此處不知軍師可願歸還?”

小六悲憤欲絕,盯著蒼玄的眼神恨不得將他三刀六個洞。回去以後鐵定要給他定製一套小藥丸補一補,怎的憑空汙人清白!

十七噗嗤一聲輕笑出聲,少頃正色道:“小六和我住在清水鎮回春堂,清水鎮人人皆知。今日他進山采藥迷路不歸我出來尋找,不想打擾了辰融殘軍,請軍師讓我帶掌櫃的離開。”

相柳朗聲大笑,鬆開手將小六推到蒼玄身前。他深深地看著蒼玄,過了好一會兒說:“你倒是個妙人,得空敢不敢與我喝兩盞?”蒼玄微笑著說:“恭敬不如從命。正巧我在清水鎮西新開了一家酒肆,手藝還湊合,靜待軍師大駕了!”

說著,蒼玄和十七一邊一個地扶著依舊有些虛弱的小六,在相柳沉沉的目光中離開了辰融殘軍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