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值得？”肅聲握著她的那隻手加重了力道，然而這力道又加重的恰到好處，既不會捏疼了她，又能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在意，“你是這般的好。也許你已經忘了，可我記得，四年前的冬天我們被追殺掉入山崖底下，分明你也受了很嚴重的傷，可是你還是守在我身邊，當時我發了高熱，你就跑去冰天雪地裏躺著，讓自己的身子涼下來，再回來溫暖我。還有那次，我們被逼著逃入一個逼仄的小庭院，外麵全是細密的腳步聲，那些暗衛都倒下了，隻有你還在我身邊，頭頂那輪明月何嚐不是我們的見證。”
一切都是都是有跡可循的。否則肅聲不會在千鈞一發之際跳上馬車，最後和眉舒雙雙墜崖，不會在那樣的關頭暴露自己的身份，隻為將她安然無恙地帶出宮。
“守護殿下，是一個暗衛的本職。”
肅聲的眼角微微有些發紅，“是嗎？眉舒你當年真的這麼想嗎？在澤州那三年，每次見麵第一句，殿下今日喜歡我嗎？我沒忘，我沒忘！”
“那便忘了吧，殿下。您也說了，澤州那三年過去，往日的眉舒早已經死了，此刻站在你眼前的隻是披著叢霽華這層假皮的眉舒，我已經變了，已經回不去了。”
“如何回不去？如何回不去！”肅聲的情緒有些失控，連帶著聲音都被風吹的搖搖欲墜，不複平日的穩重隱忍，“你這麼想做叢霽華，是因為蕭微塵嗎？是因為你隻有以叢霽華的身份才能留在他身邊嗎？是嗎？”
是啊，眉舒的心裏確實是這樣想的，她就是喜歡微塵，喜歡到寧願永遠陷在這樣的美夢中。可是她從來不是叢霽華，她和微塵的一開始便是錯的，錯的很徹底。
輕輕歎了一口氣，眉舒道，“殿下，你既知道，何必呢……”
“可是你不是叢霽華！叢霽華才能待在蕭微塵身邊，而眉舒隻能待在我身邊。”
“我……我能有自己的選擇嗎？”
“留在我身邊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這不過是殿下的一廂情願罷了。”眉舒看著他情緒失控的模樣，說不清自己什麼感受，按理說她該感到快意才是，畢竟在從前她將一顆心都放在肅聲身上，肅聲一絲青眼都不肯相待，於是她便作惡地詛咒肅聲以後定會後悔。
歸根結底隻是因為已經不在乎了，肅聲的任何動作都不能調動起她的情緒了。
世事無常，竟是這般諷刺。
眉舒以為自己會永遠喜歡她的肅聲殿下。
肅聲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對一人動心。
誰也沒有料到之後會發展成這樣的局麵。
“你，究竟怎麼想？”肅聲見眉舒許久不吭聲，也慢慢平靜下來，仍是不甘心。
眉舒凝視著他，慢慢道，“殿下，就這樣結束吧。”
眉舒想，她還是在自欺欺人，也許她對肅聲還是有情的，隻是不敢承認了。
她不敢再賭了。
肅聲盯著她，也不說話，仿佛天荒地老般。可以一直定格此刻。
眉舒也不明白了，肅聲是真心想要同自己共度一生嗎？
事已至此，不必再多言。
既然肅聲已和自己表露心意，那不如就隨他去吧。如果他願意帶自己離開，那就隨他去吧。
眉舒願意再賭一把。她一貫是個冷血的賭徒，誰待她好，她便愛誰。
至於微塵，晏庭，都是前塵往事了。
肅聲等著她的下文。
眉舒目光炯炯，像是下定決心般，看向肅聲，“殿下，帶我走吧。在皇宮裏的一切，就這樣結束吧。”
肅聲從來不知道簡單的四個字具有如此大的魔力。
權勢於他而言，算什麼。
親情於他而言，又算什麼。
天地間隻有一個眉舒。
也隻有一個蕭肅聲。
直到此刻，他望向眉舒，才真正明白，他真正所追求的不過是一顆真心。
世人庸庸碌碌追名逐利，百年浮沉一筆勾銷，唯有此情此景眼前人才是真實的，可以觸碰的。
肅聲終於伸出手，環住了眉舒。
這是一個時隔四年的真心實意的擁抱。
他們已經錯過了四年了。
眉舒說得對，他後悔了。
若早知今日，當初可是否會有一絲一毫的留情呢？
此刻的肅聲也不能回答當初的肅聲。
所幸，為時不晚。
天下之大，他們還有很多時光可以共度。
他們，來日方長。
世間容得下眉舒，也容得下肅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