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蜷縮在大礁洞中的黑影曾告訴我說:“它是一個夢魘,看見了它就意味著死亡。但它會讓人做夢,這樣人們就會知道要躲開它,敬畏它......如同貓把老鼠玩夠了再殺掉一樣,它時常也會那樣對待人類,以從中獲得樂趣......”
近日裏,我被那些似明非明的噩夢糾纏,總是恍惚看到巨大城市的一角,到處都是巨型的石塊和頂天立地的石柱,上麵還糊滿了綠色的軟泥,透露著難以言說的凶險、恐怖。磚石上刻滿了怪異的象形文字、曲線花紋,我總是來不及看清它們的樣子,就聽到從地底下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一種不能算是聲音的聲音,那是一種很亂的感覺,隻有靠想像力才能找到聲音的感覺......
與此同時,我交替出現不省人事和精神錯亂的頻率越來越高,所以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那個神秘的恐怖正在啃咬著我。它已經找到了我,決不會放過我,直到我也“意外地”或是因為什麼其它原因死去為止。
我知道的太多了......
盡管我從黑影的話中得到警示,這麼多年來一直小心翼翼地守口如瓶,我想,它還是嗅到了我心中的恐懼和我顫抖的思想。
它、它的同類、它的屬下以及它的忠實信徒們,是那麼強大。等到它們被從墳墓中解放出來,重新統治地球,人類......將變得和它們一樣,自由,野蠻,超越了善惡的界限,將法律和道德都拋在一邊,所有的人都快樂地喊叫著,拚殺著,狂歡著。然後,它們就會教人類用新的方法喊叫、拚殺、狂歡、自娛自樂,整個地球將經曆一場狂歡、恐慌、癲狂、怪僻、混亂、自由的浩劫......
不過,這些並不是我應該思考和擔憂的,我,即將被進一步毀滅了。
在我坎坷悲哀的前半生中,所有人見了我都會歎一口氣,因為在他們眼裏,我根本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神經病,自己毀了自己原本好極了的一切。
的確,我出生在沿海的一個富裕家庭,親戚中也有幾個非富即貴的人。作為家裏的長子,如果我願意,如果我老實聽從家裏的安排,那麼我一定會生活的非常快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到30歲的年齡,已經狀如五十歲的憔悴模樣,且我即將死去的此刻,身邊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
姐姐雇來照顧我的那個老太太,李嬸,在兩個半月前就已經去世了。
那天,在一場大暴雨之後,她突然就精神失常,陷入了極度瘋狂的狀態,不斷地發出尖叫,讓人把她從某個冰涼的水域中撈出來。
就這樣,幾個小時以後,她死了。
我知道她無兒無女,就擅作主張,挖了一個淺淺的墳墓,埋葬了她。
此事除我之外,無人知曉。因為在我的爸爸媽媽相繼去世以後,我的一個姐姐,兩個弟弟,經過商議,一致決定把我安置到了現在這個偏僻的村落。
這裏人煙極少,想買一節電池,都要跋涉一整天的路程。而我的姐姐弟弟們,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他們了。
我理解他們想要遠離我,我毫無抱怨,真的。 如果有機會,我也不想沾染那些原始的、不尋常的東西。
有時我也會想,如果能抹除我那些夜晚的記憶,那麼我就是死,也會笑著的。但我太糟糕了,又十分冥頑不靈,一直深深記著17年前,那個毀掉了我一生的,縮在礁洞裏的黑影和他的故事。
他說過的話,總是會像無數隻無形的觸手,在我平靜的時刻,觸碰我的靈魂和意誌,讓我歇斯底裏的發狂,想要拚了命的嘯叫。
他的聲音始終清晰猶在耳邊,那是道年輕又渾濁的聲音,在海浪的拍擊聲中,在寂靜無人的深夜,他用那道聲音,給我講述了一個關於混沌、黑暗、未知和恐懼,主人公名叫高明曜的故事。
我完全可以確定,他說的故事都是真實發生了的,因為他的那種語調、情緒,哪怕是最好的演員,我相信也演繹不出來。
當我滿腹疑慮,詢問他的名字是否就是“高明曜”時,他並沒有回應。我想,他可能是在猜度我是否可靠,也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
一直到他於某一天離奇的消失了,整個海灣都沒了他的痕跡,我都不曾親眼見到過他的樣子,隻在偶爾不安的夢中,恍惚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影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
我那時年齡太小了,隻有10歲,在溫和、善良的媽媽的教導下,單純的願意對所有人報以最大的善意。完全沒想過,靠近他,即將會帶給我什麼......
那天我和其他孩子打賭,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敢,獨自一人在深夜跑到海灘,去撿回提前埋好的信物。當我聽到粗重的喘息,痛苦的呻吟,循著聲音到達那處礁洞前,我的命運軌跡就發生了轉變,駛向了悲慘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