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勤政殿。
右相蔡錚正肅立於殿內,沉聲說著:
“江都以南受戰事所累,今年幾乎收成大損,加上許多百姓流離失所,依臣看,應盡快撥糧賑災,方助南方安定啊!”
北齊王端坐於上,聞言卻未置可否,而是轉向一邊,朝著左相問道:
“愛卿未發一言,可是有其他對策?”
魏合聞言,趕忙上前幾步,朗聲道:
“臣以為不然。”
“哦?愛卿說說這是為何?”
“臣以為,南楚民風彪悍,本就難以馴服,且臣聽聞,許多南楚餘孽仍集結叛軍四處生事。正因糧食不足,人人自危,這幾日方才歇了些。”
“若是此時撥糧,恐怕反而助長其力量,不如再拖些時日。”
“如此一來,一則叛軍不攻自破,二來百姓也必會更加感恩戴德,明白我朝恩典。”
他話音未落,右相已忍不住反駁起來:
“此言差矣!百姓何其無辜!若是再拖下去,恐怕江都很快便餓殍遍野啊,望聖上三思!”
“右相愛民之心我自是懂,可如今當務之急是安定南都,為著北齊大業,切不可瞻前顧後,婦人之仁!”
“這……”
蔡錚剛要繼續反駁,北齊王突然揮手道:
“兩位愛卿所言皆有道理,不必爭論。”
他頓了頓,又轉過來對蔡錚道:
“朕,心中也十分糾結。隻是為大業計,不得不做些犧牲。”
蔡錚大急,正想開口繼續勸說,北齊王卻顧自揮了揮手,道:
“此事暫緩,朕會修書太子,命他時刻警醒,若有異常,即刻來報。”
“你們都下去吧。”
——
一連幾日,齊朔忙於政事,未踏入後院半步,可出雲居卻不安生。
沈縈每日嚷著頭痛,大罵那太醫配的藥有問題,一會又說是煎藥的婆子不上心,不定是漏了哪味藥,這才折損了藥效,害的她遲遲不見好。
到了氣頭上,她索性連藥也不喝了, 日日在床上直挺挺地躺著。
這可嚇壞了兩個婆子,眼看著才兩天,人就蔫了下去,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她們是萬萬沒辦法交代。
她倆本來商量著先向太子通報,可跑了幾趟,都在門口便被攔下。
看門的侍衛說,太子近幾日政務繁忙的緊,已經兩天沒合眼了,哪有空管這些後院瑣事,若是再來擾了太子正事,恐怕當場便被拖出去打死。
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兩人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時,床上的沈縈突然發話了:
“今日把藥端進來,我親自煎。”
“這,這不可啊,萬一夫人要是燙著,老奴擔待不起啊。”
笑話,這公主鬧的這樣厲害,若是讓她撈著了滾燙的藥汁,還不一定要幹出什麼事來。
“罷了,我也不為難你們。那你們將藥拿進來煎,我在這裏看著便是,不親眼看見,我放不下心。”
兩個婆子還想再勸,沈縈卻突然發出低低的呻吟聲,似是痛苦難耐般,抬手便要去撕手邊的帳子。
兩人心中暗道不妙,前幾日太子來那次,鬧的動靜那樣大。
她們在屋外便隱隱約約聽見“失心瘋”,“診錯”這般的話,莫不是這公主國破家亡,受不了打擊,神智真的出問題了?
若是看著煎藥能讓她消停些,倒也不是不可,她們仔細看著些便是了。
這樣想著,二人對視了一眼,便恭聲道:
“老奴這便去拿了藥材給夫人過目。”
不一會兒,二人便將藥包拿了來,連著煎藥的爐子也吩咐幾個小廝搬到了屋門口。
沈縈已起了身,端坐在桌前。那婆子便把藥包打開攤在桌上。
“請夫人過目。”
她嘴上恭敬著,放下藥後卻緊緊站在沈縈身旁,見她伸手捏了顆青黛便往鼻尖送,趕忙伸手製止道:
“夫人,這藥得煎好再服。”
沈縈手下動作不停,不耐煩地回道:
“我聞聞罷了,怎麼,這藥真有毒不成?”
那婆子被嗆的說不出話來,隻能不再阻攔,隻是用眼睛死死盯著。
沈縈慢條斯理地一一嗅了遍,看完後又一一放回桌上。
“行了,拿去煎吧。”
身後的婆子總算鬆了口氣,急忙應了聲是,就伸手托去收拾桌上的藥包。
她剛包了包好,拿在手中準備走,沈縈卻突然站起身,身子晃了兩下,便向她身上栽去。
她被撞的一個趔趄,本想著將藥拿到門口煎上,不過幾步路,便隻簡單把那藥攏了攏。
沈縈起的急,倒向她時正好碰到她的胳膊,她哪經得住這麼大的力氣,那藥包一下便被撞飛,裏麵的藥材散落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