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網賭沒有贏家(1 / 3)

剛接觸這行的時候,我二十歲。

那會兒有個職業學校的同學跟我說,出國能賺錢,活兒還輕鬆。我當時還在工廠當學徒,想著一輩子貓在車間裏燒電焊能賺幾個錢?連個像樣點的媳婦都找不著。還不如出去拚兩年,掙個本錢回國做點小買賣。於是,我不顧我媽聲淚俱下的反對,提溜著個箱子就去了。

去之前我其實不知道公司具體是做什麼的,我那同學也支支吾吾沒跟我說明白。旅遊簽證、機票和中轉酒店都是公司那邊搞定的,等到了馬尼拉機場聯係負責人來接我時,我才知道這幹的叫什麼“網絡博彩”,說直白點,就是詐騙。

我當時腦袋就有點懵。小時候我學習不好,人也懶,但沒幹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一下子幹這種“灰色行業”,我也不是立馬就能說服自己。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再想反悔收回來,可就難了。

再者就是,來接我的是公司一個小組的組長,西裝革履的,特氣派,我沒辦法不承認內心瞬間升騰起的那種,羨慕?或者說嫉妒吧。我就想著:憑什麼他們就能不勞而獲掙大錢穿西裝,我就得窩車間裏給人打雜?

想到這些,我幹脆就豁出去了,跟著他上了車,到了公司辦入職。公司那邊扣著我的護照,防止私自逃跑。離職之前繳清一連串賠償公司的各項費用後,護照才會返還,這也算這類公司的行業潛規則。有時候賠付的費用太高,本來想辭職的人隻得打消念頭,繼續幹下去。

公司安排的宿舍是八人間,挺擠的,但設施還算完備。我那屋的同事有四川的,河南的,東北的,都跟我一樣是些犄角旮旯的農村或者小縣城來的。要麼初中畢業,要麼就念了個小學,像我這種職專混到大專畢業的已經算得上“鳳毛麟角”。值得一提的是,幹這行的人往往都用代號,什麼“大帥”“二軍”的,彼此之間也不透露真實姓名,一是保險,二是公司規定。

我們平時的工作生活的流程和一般公司也差不多,都是上下班打卡,分成不同的小組,每組6到10人。各小組處於封閉的區域,不允許私自串區,就一人守著麵前一台電腦。每個月會根據小組的月流水來分提成。頂好的小組一個月的流水就能過千萬,提成大概人均也能有個三四萬。但是這種屬於個別情況,大部分人的工資在七八千到一萬多徘徊。

在宿舍的話就互相吹吹牛打打遊戲,有時候半夜十二點下班還會結伴去樓下的中餐廳喝啤酒吃燒烤。那邊中餐館的菜賣得比國內貴得多,店家也知道來這邊的中國人都在幹著什麼來錢快的工作,宰起客來一點不比5A級景區心軟。所以幹這行的人賺得多花得也多,真正能攢下錢來的是少數。

至於平時的工作內容,其實一點兒也不複雜。公司會給分配很多微信號和平台賬號,頭像無一例外都是那種網上一搜一大片的性感網紅美女。頂著一張女人皮就到處廣撒網撈冤大頭。

先是陪聊,有時也幾個人互相“搭戲唱戲”,在群裏騙人。如果對方各方麵條件都挺合適又有點賭徒心理的話,就是該釣魚的時候了。我的“客戶”基本都是男人——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同性之間更好拿捏。我們組有個挺中性風的女同事,是個同性戀,平時跟我們一群大老爺們也是兄弟相稱。她就往往偽裝成貼心小奶狗或者小狼狗,客戶也基本是女性居多。有個已婚婦女被她哄得情財兩空,賠進去三十萬,嚷嚷著要自殺,最後也不知道是什麼下場。這樣的情況有很多,幾乎每天都在發生,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可能是我心思在大老爺們兒中還算得上比較敏感吧,也可能是你們口中所謂的“良知未泯”?總之現如今跳脫出來,每每回想起我的那些“客戶”——也許會覺得我是在貓哭耗子假慈悲,但我確實感受到這世上多的是一段又一段破敗的人生。

“良心是個什麼東西?良心就像一個三角形,轉一下疼一下,可時間一長,把角磨平了,就不會再疼了。”

我總是這麼“寬慰”別人,同時也在自我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