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大題一定是壓軸的,必須好好練,至少要能拿八分....”一句重複了八百遍的話,喋喋不休,忽遠忽近的聲音,帶著模糊的音節,是數學老師的聲音,她還在念。
“.....高考,就是萬人過獨木橋,千萬人過,獨一人風騷....”
萬人...獨一人,突然在耳畔放大的聲音如驚雷炸起。
腳一空,兀地虛空直墜,他想努力睜開眼,卻好像失去了所有感官,一直墜落著,墮入深淵,身形融化。
一抹光影自無盡中亮起,細細的一點慢慢放大,是熟悉的圓盤光影,慢慢升起自他的身下,他甚至能聽見圓盤轉動的沉悶聲響,厚重的仿佛穿越了億萬年。
宿命
他腦海突然冒出了這個詞,絲絲縷縷金色的線自圓盤中央發散。
他想努力看清,直至雙腳似乎有了承重,繁複卻古樸的花紋一點點在視線裏蔓延開。
失重感停了下來,他猛地一抽。
夢境乍滅,晚自習教室的燈光晃進他眼裏,懶懶地睜開眼,沒有深淵沒有墜落,他仍是人世間,一個普通的備考生。
高三後期的複習越發的緊張,教室裏隻有此起彼伏的翻書聲。
夏夜雨後的空氣潮濕微涼,他撐著頭看向窗外的遠方,樹影幢幢,風過影散,教學樓頂的白光反射在小小的水窪裏,校園空寂著,黑暗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剛睡醒的迷蒙之感還未消散,不比於其他同學的奮筆疾書,他有些百無聊賴,目光越過校園廣場上的三尖碑,環了一周落在了漆黑一片的高二教學樓,整個校園隻有高三的學生還在進行晚自習,沒了教室裏的暖光的點綴,黑洞洞的教學樓有幾分瘮人。
他眯起了眼,那人去樓空的教學樓頂似乎坐著一個人。
刺眼的頂樓白光散著冷意,那人坐在陰影裏,不辨麵目。
起了幾分好奇,他身子向前傾著,妄圖看清那人的麵容。
陰影裏一道冷冽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雖然麵容模糊,那雙眼睛卻分外清晰,流光運轉,水若生寒,恍若琉璃。
那人突然站起了身,身形削瘦卻如勁竹,發絲在身後張揚著,歪了歪頭,看著他,輕輕朝天台邊躍了一步。
他一時間呆住,全身的血都涼了下來,腦袋嗡嗡的,就看著那個人影直墜下去,在婆娑的樹影裏隱匿,他訥訥著,甚至已經想到了鮮血綻開,像瑰麗的玫瑰在那長發下盛放
沒有任何聲響,窗外仍然是一片寂靜,沒有肉體砸向地麵的巨響,更沒有旁人的尖叫,這一幕,似乎隻有他看到了。
他想動起來,想趕緊跑去告訴老師有人跳樓了,但他卻僵在了座位上。
“賀惜歸,我剛剛看你很久了,睡醒就發呆嗎?”老師不滿的聲音傳來
他下意識站起身:“老師....”
心亂如麻,他腦子混沌一片,該怎麼說呢?
他指著窗外看著走向自己的老師
“老師...那裏..”
“那裏怎麼了?”老師順著他的手看去,責備地瞪了他一眼
“你還沒睡醒嗎?去廁所洗把臉回來好好上自習。”
“我...”
他也順著自己的手看去,白色大理石的地上,什麼也沒有,一片皎潔的月光鋪陳著,沒有預想中的慘烈,風搖著樹,隻有斑駁的樹影在晃動。
仿佛剛剛發生的都是一場夢。
是壓力太大了出神看錯了?
他懊惱的晃了晃腦袋,起身去廁所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地方
一道身影沒入了巨大的榕樹後
長發亂舞,眸似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