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支書說:“對麵是牛州的管轄範圍,幾年前基礎設施兩邊沒有差別,都是天然的土路,在地上挖溝成渠。後來牛州那邊的土地成了什麼育種基地,國家給了很多錢鋪路修渠。據當地的農民自己炫耀說,現在那邊生產的糧食早就有人預訂下來,產量也高,每畝地可以比以前多收入幾百元”。黃支書又帶著他們幾個人從小河上過去,到牛州的現場看了看。看著牛州很有氣魄的育種基地,看著牛州現代化的農業基礎設施,薑心成等人看的時候心裏想了很多。
中午,幾個人在黃支書家吃了飯。吃飯的時候牛娟介紹說:“以前市政府要求年輕幹部下鄉掛職,她就在這裏掛職副鄉長,知道附近幾個鄉鎮的農村實際,很適合大麵積種植作為育種生產基地,由於處在兩個市的交界處,地理位置偏遠,李斌等人就是不同意,認為建設稻米基地就是要建在交通便利的地方,便於運輸,說白了是讓人知道。而牛州卻也把這裏作為育種基地,說明什麼,說明專家的眼光是相同的。”飯後,薑心成看到黃支書家生活條件很是一般,就悄悄問牛娟是不是該掏點夥食費,殺了雞買了酒,農民確實不容易。牛娟說你有這個心就在稻米基地項目上多想辦法,把項目爭取下來改善農業生產設施,那才是對全市400萬農民最好的幫助。
午飯後,太陽露出臉來,眯著眼睛時而入睡時而半醒,大地就時暗時亮。薑心成和牛娟等人從黃支書家出門的時候,接到李斌的電話,很著急的口氣問薑心成:“心成在哪兒呢?上午沒有看到你。”薑心成知道李斌沒有事肯定不會打電話,不知道又有什麼事,就回答說:“陪幾個部門在外麵考察,老處長有什麼事要吩咐的,很方便,直接說。”李斌後來說出的話,讓薑心成聽了心裏很不舒服,感到李斌雖然退位了,好像還想控製整個農經處的任何事,任何人,包括自己。
李斌很嚴肅不耐煩地對薑心成說:“心成,有些話,必須對你講清楚,否則,領導就說我交接不清。今天上午,聽了周俊男彙報,關於昨天下午召開稻米基地項目爭取座談會的事,聽說你在座談會上征詢建議的時候,對農業局等部門要求成立專業領導小組的事做了積極表態。心成,這件事劉大剛副局長不是已經做了定論嗎,我為此事也和你交流過,有些事不能轉頭太快。否則,很難實行,也調動不了下屬的積極性。”
“為什麼不能實行?這麼做對人對事都有好處,也可以把項目最有可能的擴大化,爭取到更多的國家資金扶持,農民太需要這些資金的扶持了。”想到一河之隔牛州的農業基礎設施的改善,薑心成就想盡快把項目爭取下來,就有幹事的衝動。
“心成,看來昨天我和你說的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任何時候做任何事要對單位負責,對領導負責,對下屬負責,你這麼做不僅分管領導不同意,很多的局領導都不會同意,也是對一大批幹部不負責任,要知道他們都希望在稻米基地項目中能邁上一步,你這麼做無疑就是斷了這條路。”電話裏,李斌的口氣也很嚴肅。其實,想從這個項目得到好處的,第一個就是李斌。
一個退位的幹部,尊重了可以把你當成領導,不尊重也可以不把你當回事,是自己的下屬,有什麼資格這麼和自己說話,有什麼資格影響自己的決定,於是也很不高興的口氣說:“老處長,感謝你的提醒,不過你有沒有考慮過,為了對幾個人負責,就對400萬農民不負責任,如此做事是不是失去一個黨員的最起碼原則,失去了人民把權力交給你的初衷,為了稻米基地項目,我會按照正確的思路去開展工作,不會受到外界的任何幹擾!”薑心成很堅決地回答,告訴李斌作為老處長要保持黨員的本色,告訴李斌自己對此事的態度。
李斌從薑心成的話語中聽出對方的不快,沉默一會,語氣很婉轉也很不高興地說:“心成,作為老領導隻是給你提個醒,怎麼做你是處長,有決定權,但是你的做法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遠,那就看你的能耐了。好了,我也不羅嗦了,很多情況你回來向劉大剛副局長解釋吧,他上午聽了彙報後,很生氣!”說完掛了電話。薑心成很想罵娘,無奈地搖了搖頭,關了手機,決定整個下午不接任何人的電話,免得打擾自己的心情,做點事怎麼這麼難。
牛娟和馬龍一直在看著薑心成接電話,看到薑心成的臉色很不好,就問發生了什麼事?薑心成笑著說,家庭瑣事,真是煩人。回來的路上,馬龍主動駕車,他說既然出來了,就不要急著回去,到好玩的地方看看,大家休閑休閑,晚上他請客,找幾個人喝點酒聚聚。牛娟就笑著說:“馬龍,你什麼時候大方過,大學的時候說請我們幾個女生去玩,舍不得花錢,把我們帶到幾裏外的農村去踏青,美其名曰走進自然。晚上回來,說請我們到鼎力賓館吃點好的,補償辛苦,結果是吃五元一人的自助餐。今天不會又是踏青,吃自助餐吧。”
“那是經濟條件限製,今天怎麼說我也是堂堂一個單位的處長,安排肯定不一樣,到時候保證讓你們兩個人吃驚!”“看來馬龍良心終於發現一次,舍得在我身上花本錢了,也是我是沾著薑處長的光。我先眯一會,到的時候再叫醒我們。”牛娟說完,就躺在車的後麵眯起了眼睛,從早上出來一直到現在,大家都沒有休息。“好,到時候我會叫醒你們的。”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車停了下來,隨即聽到馬龍大聲說:“兩位處長,目的地到了,睜開眼好好看看,是不是讓你們兩個人吃驚。”
牛娟和薑心成揉揉迷糊的眼睛,向外看到的是一片荒野,不遠處圍牆圍起的幾棟破舊冒煙的磚瓦小平房提醒這裏還住著人。牛娟不解地問:“馬龍,又搗什麼亂,帶我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真的夠讓人吃驚的。”“我還沒有告訴你們這是什麼地方,知道後肯定讓你們更吃驚,這裏就是發展改革局決定稻米基地爭取下來後,準備采用的技術雄厚交通便利的良種繁育基地,三羊農場。”
……
下午大約4點的時候,薑心成回到辦公室,進門的時候看到隔壁的周俊男如打量怪物一樣看著自己,很不經意的隨口說:“處長,回來了。”看來李斌和自己打電話的時候,周俊男肯定也在辦公室,聽到李斌和自己的談話內容,否則,不會這麼問自己。看來這個周俊男很不簡單,幾次事情都與他有關,特別是昨天的座談會隻有他和自己參加,第二天李斌、劉大剛等人就知道座談會,這種人要麼讓他走出農經處,要麼打擊壓製讓他屈服。槍打出頭鳥,隻有這樣才能開展工作,否則,為什麼李斌到現在沒有完全交接工作,處室的賬務,稻米基地的賬務,如果不是涉農單位提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市政府撥付過專項資金,李斌不交接,周俊男不彙報,說明什麼,說明他們還有著小團體的意識,把自己當成外來人,像賊一樣的防備,於是就很處長的口氣說:“周俊男啊,來,到我辦公室,有些事要問問你!”
周俊男很疑惑地看著薑心成,他的實際年齡比薑心成大,以前薑心成都是周主任或者周處長的稱呼。現在這麼稱呼其名,讓他很不適應,疑惑地跟著薑心成到了他的辦公室。薑心成坐在處長的位置上,做了個手勢示意周俊男坐下,然後很官僚的口氣說:“周俊男啊,我到農經處已經快一個星期了,作為處長,必須了解整個處的所有問題,不知道你的手裏有沒有事要向我彙報的?”周俊男心裏很不安,不知道薑心成今天為何改變了摸樣,是不是自己哪兒得罪了薑心成,想報複自己,趕緊回答說:“作為下屬,隻是按照領導要求去做工作,沒有問題需要彙報請示的。”
“是嗎?”薑心成看著周俊男很久,看到周俊男心裏很不安,“按照領導要求去做,很好,很有政治覺悟。對了,我想起來了,昨天座談會的事我好像沒有要求你去向每個人彙報,你是不是給李斌彙報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政治覺悟就不是很高了,我想局長多次在大會上講到每個機關幹部要講點政治,不該說的不說,不該講的不講,不知道你是否了解局長說的是什麼意思。”上綱上線,每個機關幹部都會有問題,不過是問題的大小而已,有了問題,領導幹部想給下屬一個處分太容易了。周俊男沒有回答,心裏在罵薑心成故意找麻煩,但是知道,如果薑心成真的找麻煩,自己將很慘,一個新處長剛上任,局長親自送來上任的,不配合處長,那麼找個理由和局長彙報,自己的政治前途就完了。政治上,隻有強者說話,沒有弱者的聲音。
“還有,就是昨天座談會幾個部門反映的稻米基地項目專項申報資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薑心成問過宋亞軍,知道處室的一切賬務都在周俊男手裏。周俊男知道薑心成在找自己的麻煩,他對付不了李斌和劉大剛,對付自己還是有能力的,趕緊推卸說:“我隻負責賬務管理,具體的情況由劉大剛副局長李斌處長決定,他們是領導有決定權,我隻是按照要求行事。”根本不想解釋。“你是拿領導來威脅我,還是不想說,難道賬麵上有多少錢,怎麼開支,市政府撥付了多少,你總該知道吧!再說,李斌已經二線了,這裏沒有李斌處長。”薑心成的口氣很難聽,為了工作有時候要求這樣做。
周俊男看到薑心成的不滿,知道不能當麵抵製,隻好拉起小臉彙報說:“第一次100萬,申報項目和其他開支用去30萬左右,第二次答應撥付100萬,還沒有到賬。”“把賬務整理好,這兩天就把明細放到我辦公桌上,我要好好看看。”回到辦公室,周俊男感到了壓力,知道如果不盡快改變形象,自己可能就是這次爭鬥的犧牲品。在機關工作時間久了的人,掌握一點機關潛規則的人都知道,有時候一個人的命運自己是不能把握的,很大程度上是由領導決定的,領導才是衣食父母,可以讓你一朝得勢,躊躇滿誌,也可以瞬間讓你一無所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隻要是領導,都有能力像挑撥螞蟻一樣撥弄你。
周俊男剛從薑心成的辦公室垂頭喪氣的出去,劉大剛副局長的電話就急促地打了過來說:“薑心成啊,回來了,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有點事和你談談。”掛了電話,薑心成坐在位置上想了想,很奇怪的是自己怎麼剛回來,劉大剛就知道,難道他有導航儀跟著自己,如果不是,說明有人在暗中如特務一樣時刻觀察自己向劉大剛彙報。看來很多事,不得不小心。做事無私,心裏無愧,誰找自己也不怕,站起來拿著筆記本,關上門進入劉大剛的辦公室,看看劉大剛到底想幹什麼。
劉大剛看著薑心成坐下後,沒有任何表情的說:“心成啊,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必須和你講清楚,就是關於你提議的成立專業領導小組的事,從稻米基地項目的爭取來看,可以說不是沒有道理,作為副局長考慮問題就不能簡單的從一個項目來思考,必須站在全局的高度,政治的高度來看這件事,我認為還是不能成立。不成立,也不是爭取不下稻米基地項目,有的市沒有成立專業領導小組也爭取到上億的資金,所以現在要做的,不是成立不成立專業領導小組的問題,而是如何開展工作的問題。”劉大剛說話的時候,仔細地打量了薑心成,希望能看出薑心成心裏的變化,無果後就繼續說,“上午聽人彙報說昨天農經處開了項目申報座談會,幾個部門有人提起這件事,你在會上不但沒有給與否決,還參與附和,這是與黨組的態度很不一致的,當時李斌他們決定思路的時候局長也同意的,說白了是黨組同意的,作為副局長,我是堅決地服從,作為一個處長更應該支持黨組的決定,不能有任何與黨組意見不一致的想法。”薑心成聽到這裏很想插言對劉大剛的話進行反駁,考慮到他是分管局長,於是耐下心什麼也沒有說,沒有任何表情地看著劉大剛。
“作為年輕人,走上處長崗位想出成績很正常,但是不能以犧牲下屬的政治前途為代價,以犧牲發展改革局的地位為代價,在稻米基地項目這件事上,幾個部門必須無條件地服從,秘書長協調會上說得很清楚,幾個部門的一把手也都做了表態,積極配合。你新來剛到對很多事不是很了解,所以今天上午就安排王大鵬起草了一個關於稻米基地項目爭取的工作計劃,李斌和我進行了討論,認為很好,很符合普安的實際,具有操作性,過會兒讓王大鵬把那份計劃送給你看看,沒有什麼異議的話,下麵的工作就按照計劃去執行。”
薑心成很生氣,不知道怎麼回答。一個副處長加上退居二線的跟不上形勢的老處長,沒有經過現任的處長同意,就把事關400萬農民的大事做了主,那麼自己這個處長有何用,把自己當成了什麼,擺設?做擺設可不是自己的個性,就要看看王大鵬劉大剛到底想幹什麼?於是沉住氣,很冷靜地說:“局長,你說的事我回去會認真考慮的,會好好研究王大鵬等人上午製定的稻米基地項目工作計劃,有問題的話會和局長進行溝通的,爭取項目申報能按照有成效的思路開展。”薑心成這麼說,變現的告訴劉大剛如果還是老話重提,舊壺裝陳酒,肯定不會采納的。“那好,讓王大鵬把那份計劃給你送過去,好好研究,有什麼問題及時溝通,沒有問題就按照執行!”劉大剛很霸道地說。看著薑心成走出辦公室,劉大剛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是一個分管副局長所需要的。
回到辦公室,薑心成沒有憤怒,出奇的冷靜。今天牛娟和馬龍帶到現場,那個農場怎麼也承擔不了良種繁育基地的任務,可是李斌當時為什麼拍板?劉大剛作為分管副局長為什麼沒有反對?究竟有什麼貓膩?難怪農業局、農科院等部門不配合,簡直就是那事關400萬農民的大事不當回事。真在這麼想的時候,王大鵬敲門進來,職業的笑容說:“薑處長,回來了,剛才劉大剛局長讓我把這份計劃送過來,上午劉大剛局長和李斌都看過了,再請你審閱提提修改意見,有什麼要修改的請吩咐,我和周俊男都在隔壁,隨叫隨到。”哪裏是讓人修改,就有點脅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