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就讀於沙茂私高。這是一所要麼學生家裏非富即貴,要麼學生本人天賦極高的私立學校。蘇西有不錯的家世,且孩子自己又聰明又聽話,成績優異才華橫溢,入讀沙茂私高之後本應該是個人人追捧的香餑餑,但壞就壞在,蘇西這個孩子入學時,形象不是特別好,長得像個小土狗。
蘇西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形象欠佳,一直為這個自卑,即便是上了高中後他也不會因為來到新的環境就沾沾自喜,他是個有點憂鬱的小土狗。這個小土狗有一個天賜的寶物嗓子,他能唱出非常美妙的歌聲。小的時候蘇西參加了很多歌唱比賽,獲得了很多獎項。但是長大後他漸漸不在人前唱歌了,因為小時候的蘇西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而且他也不會為自己的外貌感到煩惱。但是隨著年齡的增大,蘇西漸漸為自己的外貌上了心,他知道自己長得不算好,他也不想因為長相就放棄唱歌,但他始終難以忽視在他唱歌時人們的視線落到他臉上。他害怕人們不喜歡他的長相,他的歌聲因此越來越小。到高中後,蘇西隻能對著自己唱歌了。
在沙茂私高讀了兩年,蘇西的日子風平浪靜。在學生們眼中,蘇西是個沉默少言的小土狗學霸。他成績很好,性格卻很無聊,有人找他說話他都躲避視線,似乎有交流障礙,跟印象中的書呆子是一個形象,因此學生們很少注意到他。蘇西就保持著隱形人的形象,默默地在角落裏坐了兩年。
高三開始,陸陸續續有轉學生和複讀生來到蘇西所在的年級,光是蘇西所在的班就來了六個,分別是:圓濱,石頭,安童,醬太郎,橙燦,聖寒。
因為新同學比較多,座位有些緊缺,蘇西也迎來了高中的第一個同桌:聖寒。
聖寒是一個眼睛狹長,濃眉如墨,皮膚白淨,嘴角即使是不笑也會微微上翹的貓貓相男生。蘇西在新同學們剛走進教室時就對上了聖寒的眼,聖寒似乎心情有些不好,眼神有些冷冷的,蘇西看了一眼後立馬低下了頭。
好帥。蘇西心想。
聖寒被老師安排坐到蘇西身旁後,蘇西的座位就變得熱鬧許多,蘇西知道原因,因為聖寒很帥,很招大家歡迎,大家都想和聖寒講話、做朋友,順帶著大家注意到蘇西的頻率也會高很多。但蘇西始終低著頭,座位緊緊靠著牆,離聖寒的座位很遠。他有些害怕人們的靠近,但蘇西什麼都不會說的。他一直是個很乖的小狗。他不會給別人帶來麻煩。
高三開學幾個星期了,蘇西還沒有和新同桌說上一句話。聖寒話少,而他是不敢說話。蘇西也很少朝旁邊看,他的視線要麼投往窗外,要麼看向黑板,最多的還是低著頭,看書、看桌子、看手。
而聖寒一直穩穩地坐在他旁邊,他也不知道聖寒在做什麼。他們什麼話也不說,也沒發出聲音,但蘇西就是能清楚感覺到對方的存在。蘇西一直不覺得自己孤獨的,但自從聖寒成為了他的同桌後,蘇西發呆發著發著就會覺得鼻酸和眼眶發熱。
如果不是因為冬天來了,我想我也不會怕冷。
輪到蘇西所在的小組值日了,聖寒在開學時也被老師安排進蘇西的小組。蘇西的組員們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走到蘇西麵前,各自說了聲“蘇西拜托了”,就勾肩搭背背上書包走出了教室。蘇西照常走到教室後邊拿起掃把,轉身剛準備開始掃地時,一雙幹淨的球鞋就走到蘇西跟前。
蘇西不敢抬頭,但他知道是聖寒。唯獨聖寒沒有跟他說“拜托了”。
“你怎麼垂頭喪氣,耷拉著耳朵呢?”頭頂上傳來聲音,蘇西隻覺心髒一震,他猛地抬頭,對上了聖寒狹長的眼睛。
蘇西雖然不喜歡自己的長相,但他經常會在沒人的時候照鏡子。他在鏡子前練習表情,糾正體態,以保證不會給他人帶來除了長相之外更多的困擾。蘇西在鏡子前看到自己臉上最多的表情是:溫和,順從。他四肢修長,肌肉勻稱,背也一直挺得很直。他給外界的形象一直是一隻乖順聽話的小狗,這樣的小狗從來不會耷拉著尾巴,垂頭喪氣。
仿佛被聖寒戳破了什麼,蘇西在對上聖寒的眼後,猛然移開了眼神,少見的有些心虛和慌亂,他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他覺得有些難堪,似乎要被燙出眼淚來了。
蘇西沒開口解釋,隻是搖搖頭,沉默地拿著掃把走到教室前,開始打掃。一陣腳步聲響起又消失後,教室就變得很安靜,跟過去兩年他打掃教室時一樣安靜。蘇西知道聖寒走了,他從教室前開始掃起,一寸一寸掃遍整個教室,哪裏都是他自己的腳印。太安靜了,教室從來沒有那麼安靜過,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安靜的蘇西,突然有些害怕了。他給自己壯膽,緩緩開口,開始唱起歌來。起初是有些顫抖的聲線,但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蘇西站在隻有他一個人的舞台中央,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燈光燦爛,掌聲雷動。他不再害怕了。
教室門外,提著垃圾桶的聖寒,透過窗戶看著教室裏逆光歌唱的蘇西,覺得體內有什麼瘋狂跳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