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已經是秋末冬初,宮苑裏常見的樹都枯黃了,零星幾片衰敗的葉子掛在枝頭,風一吹,就搖搖晃晃的從枝頭飄下,落到泥裏。

破敗的冷宮裏,慕雨薇緊了緊身上破舊的衣衫,她垂眸去看跌進泥裏的黃葉,一雙鳳眼裏滿是淒楚絕望。

這跌入塵泥的枯葉好像她的一生,從風光無限的丞相嫡女到無人問津的冷宮棄妃。

“嗬。”慕雨薇喉中發出短促低笑,半晌後,這笑又變成了仰天大笑,隻是她笑著笑著,晶瑩的淚珠就從眼眶裏流下來,宛如心頭滴下的血。

李景雲!慕雨薇在心裏一遍遍念著新帝的名字,每念一遍,慕雨薇心就被撕裂一遍,她至今都忘不了李景雲下旨抄她慕府時厭惡的眼神。

慕府上下一百三十口人的性命,父親母親、兄長和年僅三歲的小侄子慕懷……,皆被李景雲下旨處死。

慕雨薇閉上眼,腦海裏都是那日李景雲下令抄家的情景。

“慕府勾結外敵,全部處死,家財充公。”

年輕的帝王高居冰冷的皇座,吐出的字語同樣冰冷無情。

“勾結外敵?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錯了!我慕家一心為民,不可能勾結外敵!”

慕雨薇身在下首,目眥欲裂,慕家一路扶持李景雲登上皇位,父親與兄長皆是清正高潔,不可能會勾結外敵!

慕雨薇背脊挺的筆直,在下方抬眼直視李景雲,不期然撞上他冷漠厭惡的眼神,心一下子涼了大半,他們夫妻數載,她了解李景雲勝過自己,而今看到他露出這種眼神便知道事情無法已成定局。

可慕家絕對不可能勾結外敵!

“皇後,朕是皇帝。”

“你是皇帝……”

慕雨薇愣住了,他是皇帝,所以良弓藏走狗烹,慕府在朝中勢力強大,他恐怕已經忍了慕家很長時間,所以一找到理由就迫不及待的動作,要將慕家連根拔起。

高台上的帝王走下來,冠冕上垂掛的十二旒晃動起來,遮住了他陰鬱的麵容,李景雲湊到呆愣住的慕雨薇耳邊說:

“你還不知道吧,慕連深的書房裏搜出來了軍隊布防圖還有和外夷往來的書信,證據確鑿。朕隻是通知你一聲,你的好父親、好兄長,已經推到午門斬首,現在他們的屍體正掛在城樓上示眾呢。”

慕雨薇心如刀絞,她慢慢轉過頭來,不可置信的緊緊盯著李景雲,男人唇角還掛著笑,可那雙眼睛裏盡是嘲諷冷意。

“啪!”

慕雨薇怒火中燒,氣血逆流,她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李景雲的左半張臉上。

“你!你!”慕雨薇臉色慘白,一個你字說了半響也說不出後續,她隻覺得喉間腥甜,霎時便吐出一口心頭血,噴了李景雲一身。

心頭血吐出,慕雨薇全身便卸了力,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塌塌的跌坐在地上,臉色由慘白轉為灰敗。

李景雲並不在乎衣服被血弄髒,他居高臨下的俯身慕雨薇,臉上笑意更深。

“哦,你或許不知道,證據還是雨柔提供的呢。”

李景雲頓了頓,又說:“雨柔這次立了大功,該賞,就封為皇後吧。”

慕雨薇徹底崩潰,雨柔……慕雨柔……她的庶妹,她膽小怯懦的庶妹和李景雲合謀,謀殺了慕家上下一百三十口人!

雨柔!我和慕家待她不薄啊!慕雨薇想不通,為什麼是雨柔?為什麼是慕雨柔背叛了慕家。

冷眼旁觀一會兒,李景雲收回目光,他大步走出殿外,對著一旁候著的宦官劉彘道:“擬旨,皇後無德,打入冷宮。”

冷宮地理位置偏僻,可即使是在這裏,慕雨薇還是能聽到前朝皇後冊封大典的喧鬧聲響。

聽著耳邊若隱若現的禮樂絲竹聲,她驀然想起,今日不僅是慕雨柔的封後大殿,更是她慕家人的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