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懿頂著夜霧的潮氣踏入晚晴閣那一方小院。屋中燭火搖曳,譚暄的背影正在小案前。他獨自一人靜坐——甚至喜安都不在旁伺候——身形頎長而略為單薄,然身姿挺拔,氣質不凡。
行懿在門口略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才緩緩挪步到他身後。譚暄感受到她的到來,從桌上站起來,轉身麵對她。
“今日我未能及時迎接殿下,請殿下恕罪。”行懿低眉道。她方要行禮,便被譚暄伸手扶住:“夜深露重,你要注意身子。”
“多謝殿下掛心,”行懿道,同時雙手將捧著的東西奉到譚暄眼前,“聽黃姑姑講,殿下近日總覺精神不振。我想到院中栽了些薄荷,便想采些來給殿下用。”
譚暄一看,行懿手中果然捧了些薄荷,心下不由得升騰起一陣暖意。他伸出手,將她的雙手握在掌心:“行懿,你辛苦了。”
行懿感覺他的手也不算暖和,便向外喚道:“阿棠、阿梨,給殿下倒杯熱茶來吧。”
阿棠與阿梨一個斟茶來,另一個將薄荷拿去收著。正在兩個丫頭忙著時,行懿將披風脫下來,問譚暄道:“殿下今日怎麼忽然想起來這兒了。”
“一則是想來看看你。二則今日你同寧韞從宮宴上歸來,仿佛說了些牡丹盛放之事。”譚暄道。
行懿坐到他身邊,捧起茶抿了一口:“確有此事。升平公主領我們到園中,看見牡丹盛放,好似是赴了一場賞春宴呢!”
譚暄低頭沉思,口中喃喃道:“在冬日中赴了一場賞春宴......竟有能工巧匠使百花於冬日盛開,此雖違背時令......”他驀地抬首,語氣竟是十分認真:“這便是我在意的!”
行懿微微歪頭看他,好奇道:“殿下也喜歡府裏園中時時刻刻有百花爭豔逗趣嗎?”
譚暄搖了搖頭:“無事,隻是有一奇思。”
行懿一隻手托腮,眼中含著笑意,繼續追問:“殿下有何奇思,不如給妾身說說?”
“今日,父皇與我提起益州饑荒之事。”譚暄道。
行懿神色驟然認真,忙喚屋中女使皆下去歇息,才開口問道:“陛下這是在征求殿下的意見?”
“父皇今日準我旁觀政務,”譚暄道,“這不過日常考驗,皇子為父皇分憂是分內之事。”
行懿抿了一口茶水,淺淺笑道:“原來陛下還是重視殿下的。”
譚暄不由得苦笑,今日父皇召他議事,著實是令他受寵若驚。也許是如此吧…心裏這樣想著,口中仍然說著今日事:“益州饑荒,民不聊生,真真是天災人禍。我一直在想有何賑災之法可救百姓於水深火熱,解父皇之憂心忡忡。恰巧今日你提起牡丹之事,我便有了一個想法。”
他頓了頓,眸中似有光亮:“這法子著實有些奇特,你不要笑我。若能工巧匠能使法讓牡丹於冬日開放,那是否可將此法適用於五穀蔬菜,這樣便可保一年四季糧食充足了。”
行懿聽完笑道:“殿下憂心百姓,是有不忍之心,實在是極好的,我又怎會笑殿下呢?隻是……”她垂眸沉思片刻,複又開口:“這個法子雖符合期望,但可行性未知。從小到大,我是從未聽說過能使五穀在隆冬豐收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