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聲悶響,洛塵後背重重撞在牆上。
還沒出口的譏諷全被咬緊的牙關堵住,像是要混著快被震碎的五髒六腑一起吞咽回去。
他撐了下膝蓋,手卻無力地滑了兩次,額頭的血水沿著眼尾墜下,在灰黑的水泥地麵上四分五裂。
“你的確是最出色的‘獵人’,但不該背叛係統。”
洛塵身體抵著牆,在汗珠從額前滾落時閉了閉眼,他嗤了聲。
“怎麼,我一個人被你們做試驗玩了快十年,還不夠爽是麼。”
他的身體不聽使喚,靠著牆滑坐下去,灰蒙蒙的表麵被蹭出一大片殷紅滑膩的血跡,在掙紮中像是張牙舞爪的鎖鏈,生生嵌進脊骨。
他深吸了口氣:“要多少屍體才能壘起你們的續夢係統?到時候還能剩下活人麼。”
“一點犧牲是質變必不可少的,你身體裏藏著的那把鑰匙,是完成試驗的唯一辦法,係統完善後就不會再有無謂的犧牲,現在,是你最後一次交出來的機會。”
“做夢更快。”
男人見狀搖搖頭,幾個黑色的身影迅速籠罩過來。
掌心被突然強塞的槍柄硌得生疼,沉重的金屬毫無溫度,冷得骨縫都在叫囂著戰栗。
“好吧,你看,這是你最親愛的同伴洛輕。”
男人帶著粗糙槍繭的手掌卡住他的脖頸,讓他看清對麵角落裏蜷縮的人,分明沒用多少力但卻好像堵住了周遭所有的氧氣。
他的瞳孔在指尖被迫壓下去的瞬間劇烈驟縮。
子彈射出去的軌跡像一道雷,活生生撕開了他的皮。
砰——
鮮血帶著濃烈的腥味噴濺了整片牆壁,角落的人應聲癱倒,像隻死在路邊的野狗。
男人的聲音從直刺腦髓的耳鳴中鑽進來,“你身邊的人,因為你都死了。”
……
仿佛溺進濕黏的沼澤裏,窒息的絕望像層層攀附的魔爪,帶著深淵底的陰冷將他狠狠向下拖拽。
“放緩呼吸……”不知過了多久,溺斃的大腦裏似乎隱約聽見外部傳來的聲音,像是在下墜的深海裏朦朧瞥到遠處的岸上有人在說話。
或許是那沉沉的聲音含著惑人的沉穩,洛塵蜷起僵直的指尖想要抓住,但過度的呼吸讓胸口仿佛壓著千斤的淤泥,墜著他越沉越深。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混沌裏,一片溫熱覆上了口鼻。
蒼白的脖頸忽然浮現出一絲絲淡紅,沿著血管的紋路,徐徐向下延伸出一片圖騰狀的紋路,如溫水般的浸透在胸口抵禦著窒息的鈍痛。
“沒事了……”
他聽著那個聲音,疲憊地陷入昏暗。
……是誰……
*
“嗯?你醒啦?”邢爽撥了下烏黑的波浪長發轉頭喊道,“沈軒天,你過來看一下,他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呀?”
“哎來了!”
洛塵剛醒,眯著的眼被陽光刺了下,皺起眉心偏頭隱進旁邊的陰影中。
他看著眼前的場景,沒什麼血色的薄唇緊抿成板直的線。
這是間隻有二十平米左右的歐式小木屋,靠門那邊有一麵大落地窗,采光極好,火熱的日光把那角的桌麵都曬變了色。
分明是豔陽高照的天,可屋裏的女人們清一色身著哥特式蘿莉的厚重蛋糕裙,男人則是絲綢白襯衫配及膝長筒靴,外套長至小腿,一圈人熱得東倒西歪。
這是被扔進係統了?
他架在膝蓋上的手指哢地按響一聲。
叫沈軒天的男生正站在他跟前,見狀小心翼翼地蹲下,還咽了口唾沫......
洛塵沒興致給人臉色,他闔上眼,靠坐牆邊屈起一條長腿,黑色長筒靴裹著的小腿又細又直。
沈軒天瞅這拒人千裏的架勢有點難開口,但本著極高的職業素養,還是輕咳了一聲:“那什麼,我是幹護理的,看你臉色很差我想……”
沈軒天忽然對上洛塵抬起的視線,剛伸到一半的手措不及防地頓住。
無疑,這張臉著實生得驚豔,不然剛才那個叫邢爽的大波浪美女不至於蹲這吞了半小時口水。
可那時這人還沒睜眼。
客觀來講這雙眼睛就算是男人也會在上麵停留幾秒,他上目線平直有些遮瞳,順著微挑的眼尾看著有些冷,但下眼瞼卻弧度飽滿得漂亮,極黑的眼珠映著對麵透光的窗戶,亮極了。
可對上視線的瞬間,沈軒天就下意識閉了嘴,腦子裏瞬間閃過一句很俗的話。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這扇窗戶鎖了數十年,在暗無天日死了人的凶宅。
沉默中,洛塵撩起眼皮冷冷掃了一圈,最後又落回沈軒天臉上,把人看得眼皮一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