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淮國,上京都城。
上元節。
滿城燈火亮如白晝,雜耍藝人更是亮出百般武藝,吸引過路行人的側目。幼童提著花燈嬉戲追逐。
西市六街的河中已漂浮著許多河燈,幾乎人人手捧河燈上行,摩肩接踵,華衫相接。
姝顏將手中蓮燈放入水中,輕輕一推,目送它順水流緩緩而下。
須臾,倩影順人流從河道另一側慢行而下,目光始終隨著那盞蓮燈。
逐漸至六行街盡頭,人皆往熱鬧人多的街巷而去,姝顏繼續下行,直至無人處。
一樹剛抽了芽的綠柳下,姝顏身著青色羅衫,月白大裳。手中拿著一柄折扇,黑色扇骨,‘嗖’的一下展開折扇,是一副青竹與狸奴的扇麵。月光傾下,身姿倒映河麵,她神思遠去,河麵中恍惚印著青衣的模樣。
曾幾何時,也是這般夜色,青衣帶著姝顏在河邊放燈許願。寒風拂過河麵,波光浮動,將水麵青衣模樣抹去。
燈火闌珊的河麵,猶如點點星河。哪裏還有青衣的影子?
姝顏回了神,望著河燈順著水流,流向下段河流。許多蓮燈又被人一一打撈起來,卻也不知這眾多心願,卻有幾人能實現。
姝顏輕歎,尋你數百年,你究竟在何處?將手中折扇一收,折扇霎時化去無影。
姝顏莫入人流,這一抹清冷的身影與街上的熱鬧相比,猶如兩個世界一般。
在小販手中買了一盞兔燈,手提兔燈在人流中穿行。
周遭十分喧囂,孩子稚嫩的笑聲,小販的吆喝聲,以及嘈雜的歡聲笑語。
似隻有姝顏是那格格不入之人。
姝顏登上一麵高牆,向下俯瞰,繁華燈市,人影綽綽。
姝顏將兔燈輕放至牆頭,取下腰間的玉笛放於唇邊,悠悠笛音緩緩而起,悠揚飄蕩,不絕如縷。
忽而乾坤袋微震,姝顏的心也陡然漏掉一拍,微彎的眼眸含了一絲驚與喜,笛音驟斷。
竹扇是青衣修幻出的靈器,與他元神緊密相連。尋他百年,隻為此刻的異動,它的異動,昭示著青衣的元神便在附近。
“姑娘笛音優美婉轉,陡然停下,可是在下擾了姑娘雅興?”
由於乾坤袋中竹扇的異動,致使姝顏沒了心神,未曾在意身後來了他人。
轉身的刹那,姝顏想過千萬遍的重逢之景,竟是這般猝不及防的相遇。
周遭的人與聲都消失不見,天地之間仿佛隻餘下二人。他手中拿著一盞兔燈,身著圓領的青墨長衫身披毛領披風,風吹拂他肩頭的如墨青絲,素雅溫潤。
姝顏心中一刹那空白,自嶼山一別,再見便是數百年。滄海桑田,他早已輪回幾世,自己苦苦尋覓人間……
姝顏思及往事,不由眼眶微紅,眸中泛出點點淚花。
男子但覺自己貿然失禮擾了姑娘清淨,正欲告辭離開,卻瞧見那盞放在牆頭的兔燈被風吹偏,掉落在姑娘的裙角旁,瞬間燃起。
“小心!”男子溫潤話語中帶著一絲急色。
他握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拉,姝顏趔趄間險些跌入他的懷中,男子抬臂阻隔了二人距離,姝顏手輕輕扶上他的手臂,穩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