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錦夜本就是為了欣賞他落魄的樣子,但坦白說,到了真動手的時候她反而沒了原先的期待,甚至莫名感到無趣起來。
沒有預期中的討饒慘叫,她可以理解,但連悶哼和稍微明顯一點的麵部表情都沒有,這就讓她不由得深感挫敗了。
錦夜低頭看看握在手裏的鞭子,尾部拖於地麵,沾染著鮮血。她沒嚐過被鞭打的苦頭,但年少時教她武藝的師父卻是在她麵前親手教訓了一個采花賊,用的是楊柳枝葉,但同樣折磨的那人滿地打滾痛苦不堪。
相比之下——如今她用的可是結結實實的厲鞭啊!怎麼對方卻像是置身事外,難道就一點兒都不覺得疼麼?還是說老天爺讓他短時間的靈魂脫殼了……
這、這沒道理啊。
狐疑寫滿了臉龐,錦夜不信邪,再度凝神,真氣催入腕間,狠命揮下。
這一鞭,總算得償所願,嚴子湛的白皙脖頸隱約綻出了青筋。錦夜這廂還未來得及笑,右邊臂膀就傳來徹骨疼痛,火辣辣的撕裂痛楚,讓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那被辟歧所傷的右手本就不曾痊愈,大動作之下自然就裂了開來。她忽而就感到哭笑不得,報仇不成反害己,事情怎會演變成如此地步……
小心翼翼的抱著傷臂,錦夜換成左手執鞭,調整了氣息後力道卻明顯不如右手,她咂咂嘴,愈來愈覺心中不暢,而麵前的男子卻是很快回複從容,甚至還有力氣出言譏諷——
“怎麼,沒力氣了?”
“笑話,即便抽你百鞭都是輕而易舉。”
“請便。”
錦夜氣得牙癢癢,一邊是手痛,一邊是心惱。
她從未碰到過這種人,該是錦衣玉食的出生,偏偏有那麼超乎尋常的忍耐力,大難當頭不懂得收斂,即便不是明顯的囂張跋扈,也是一副你能奈我如何的清高姿態。
這種人,不是過於自大,便是有著十足十的把握和退路。
錦夜心思一動,快步上前逼近他,手惡意按在他最深的鞭傷處,低聲問道:“嚴大人,你是否又藏了什麼陰謀詭計?”就如同方才在暗巷了,他獨自一人轉悠了半天,就為了引出那些想殺他的刺客餘黨,對付這男人,任何時候都不該掉以輕心。
嚴子湛並未開口,唇畔浮現耐人尋味的淺淺笑意,因著劇痛額前沁出細密汗水,幾乎濡濕了蒙眼的腰帶,而那布料本就是天蠶絲製而成,質地輕薄,盡管是深青的色澤,也因著額際不斷落下的汗滴而漸漸呈現半透明的趨勢。
“你在拖延時間!”錦夜大驚,後退的時候還踩到了自己的裙擺,她狼狽跌倒,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心下慌亂無比,不曉得他究竟有沒有看到自己的模樣。
眼下再猜測也沒什麼意義,她單手抄起那盛放著蜂蜜燕窩的陶瓷盅,一股腦扣到他頭上,那綿軟甜膩的滋補品就順著嚴子湛的頭頂往下流,令他不得不緊緊閉著眼睛。
“便宜你了。”心有不甘的跺腳,錦夜轉身推開門,迅速離去。
外頭依舊是黑夜如漆,她的腳步略顯淩亂,傷處是叫囂般的疼痛,此處是郊外,方圓都沒有人家居住,她原先帶著嚴子湛過來時的馬車也因怕被發現貓膩而棄在了城門口。
迎麵而來的風讓她冷靜下來,原本不曾考慮到其他的不利因素一一浮現,錦夜很快就意識到今晚的舉動有多麼荒唐,興許官兵很快就該察覺嚴子湛的失蹤,而憑自己的腳力決計不能很快回到安全處。
搖頭苦笑了下,她終於知道後怕。
走了老半天,還未見城門,倒見著了亂葬崗,荒墳淒淒,鬼火重重,錦夜來的時候一心念著報仇不曾注意,如今孤身一人行走時倏然感到寒意,那些鬼火仿佛就像許多冤魂的眼,陰森森的盯著她不放。
錦夜半閉著眼,隻能低頭不斷加快腳步,拐過小路時忽而一個踉蹌,肩膀被某物給拉住,她毛骨悚然,幾乎要尖叫出聲。
一隻手伸來,捂住了她的嘴——
“大小姐,是我。”
錦夜趕緊回頭,見到某張熟悉麵孔,她長長的呼一口氣,自覺從未像當下這般幹感激阿楚的存在,緊緊掐著他的衣袖,她強自鎮定:“走,我們快些離開。”
阿楚不吭聲,一直盯著麵前麵色慘白衣衫不整的少女,猶豫半晌,正欲開口詢問,就遭她心急打斷:“你別問我之前做了什麼!先回家再說。”
“我不是要問這個。”阿楚歎氣,指指她脖子不安道:“大小姐,你的長命鎖呢?”
錦夜反射性的抬手,一摸光禿禿的脖子,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