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家夥也沒什麼可怕的嘛!”
“就是就是!”
“哈哈,還是死在我們手裏了吧!”
“還真弱呀!咱當時咋那麼怕他們呢?”
惡人當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們在見到那凶神惡煞的樣子時,自己就先膽怯,進而一退再退。
其實沒必要膽怯的。
更沒有必要後退。
他們一斤鼻子、一瞪眼你就害怕了嗎?就算再抽個刀、拔個槍又有什麼可怕?最糟不過一死。
善良死了還會涅槃,大火燒過更加純粹。
惡能嗎?
惡隻能連同腐臭的心一起爛掉。
“走了,”閻荼說,“回家了。”
萬人坑邊白光乍現,自閻荼周身散開至整片天地,光影如雲如紗,暗格明亮如白晝。
所有的惡都消失不再。
封景不自主地轉過身看,於是他看到閻荼身影淡淡,優曇婆羅樹樹影參天,因果橋橋身雪白。
封景認真望著,忽地開口:“小橋。”
閻荼正專心渡人,聞聲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封景是在叫自己。
閻荼:“怎麼了?”
封景黑色的眼睛深不見底,明明是和他的眼睛那般像,卻又那麼不一樣。
封景:“我在想……”
閻荼:“想什麼?”
微光下,封景鴉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他語調輕微地說:“想你什麼時候能給我做個綠豆糕。”
閻荼不解地與封景對視,似乎想弄明白他為什麼在現在問這個問題,可封景的視線卻下移了。
這裏要回家的人太多了,閻荼沒時間細思封景的話。
他將橋擴得很大,有半個時間暗格那樣大,封景和閻荼站在橋的一側,一眼望不到另一側。
數百裏的白霧極速翻湧,參天的樹枝蔓橫斜。
孩子們爭先恐後地跑上橋,迫不及待地去與白霧相擁——擁抱璀璨奪目的人間。
而站立不穩的、或是拖家帶口的人們也是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向他們所期待的美好。
他們走的慢,心卻跑得快,早就飛進白霧中去了。
等這裏的人盡數回家還要許久,左右等著也是無事,封景與閻荼湊近了,問他道:“閻先生,什麼是因果纏身?”他是否也是緣於因果纏身才罪惡難恕?
閻荼幾乎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生活在人群裏,浮沉於人世間。”
封景盯著白霧,沒有看閻荼,許久又問:“那我與別人又有何不同?”
若當真如閻荼所言,那所有人都是因果纏身的,又為何隻有他……
閻荼指尖一抖,白霧翻湧的速度登時加快了。
這一個月來,他們先去情欲裏走了一遭,又給時輕塵過了生日,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事,以至於他差點忘了,封景是罪孽滿身的。
“大概……”閻荼目光不動,也落在白霧上,“大概因為,和你有牽扯的人比較多,所以纏得更厲害。”
冗長的安靜。
封景淺笑:“我就問問。”
閻荼調慢白霧轉速,沒有吭聲。
浩浩蕩蕩的人群走了幾個小時,終於離開的差不多了,旋轉的白霧也逐漸平息下來。
閻荼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灰白了,不知是因為剛剛失血過多,還是橋過載太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