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三載雲煙(3 / 3)

第二載

已故皇後的祭日。

天還未大亮,陸珩踏著破曉的曦光,穿過白石小徑,走到幽僻的小築前,駐足片刻,仔細地將芍藥打理一番。打開門,卻未入內,回身在木廊上坐下。

他總是沉默的,麵對母親時亦然。

壓抑到極致,也隻是淡淡的幾句。

“母親,她很好。”

“母親,我沒能把她護住。”

大抵父子間因著親緣在心性上總有些莫名的相似,見過父親是怎樣深沉執著地愛著母親,便想亦如此去守護自己的命定之人。

朔風厲烈,白雪皚皚,十裏長亭鮮有人至,陸珩在一根極為粗壯的古木前停下,修長的手指在枯皺的樹皮上劃過,一遍一遍,描繪著兩個字,是一個人名。

林玨。

他固執地幻想,是否日日等在這迎來送往的地方,就能在夢裏多見她一麵。

上元佳節,兄長陸則實在看不過他整日將自己關在房中,尋了由頭讓他帶著幼子和子瀟去宮外觀燈賞月。

去到熱鬧的集市,兩個小少年賞燈會,猜燈謎,看街頭新奇玩意兒,樂不思蜀。小陸然盯著攤上的發釵出了神,倒不是那發釵做工有多精美,而是尾端配著的鮮紅寶石格外惹眼。

稚子年幼,童言無忌,扯了扯陸珩的袖子,脆生生道:“紅色,嬸嬸喜歡。”

在他愣怔中,又不停追問:“嬸嬸何時才能回京,我好想她,我最喜歡嬸嬸了……”

思念往往在未設防的不經意瞬間達到頂點,蔓延瘋長,避無可避,無處遁逃。

那時候他就想,故人生得耀如春華,發間插一紅寶石簪。可惜再不能,為她挽一次發。

書房外的桃樹又粗壯不少,新來灑掃的宮人不懂規矩,在一個明媚午後將樹枝修剪一番。

陸珩發了好一通脾氣,下人噤若寒蟬,從未見過這番模樣的殿下。

隻有葉翁拭著眼淚,垂首歎氣。

殿下是想要,王妃駐足過的所有地方,均無二致。

他想告訴她,長安一切如故。

第三載

數九寒天,長安下了場罕見的大雪。

陸珩到那家菜館門前時,外袍靴子已沾染了一層雪白。老板娘看到來人也是一陣詫異:“好冷的天,公子冒雪趕來,怎的也不添些棉衣!”

陸珩搖搖頭道:“無礙。”

老板娘熟練地擺上兩副碗筷,欲言又止,斟酌再三實在忍不住問了句:“公子可是在等人?”

陸珩垂眸,看不出什麼情緒,淡聲道:“等一位故人。”

老板娘不知是否是自己聽錯了,說到最後兩個字,他的聲音似乎顫抖了一下。

世人皆知,心悅於你。

等待已然成為同吃飯睡覺無異的習慣,稀鬆平常到隻是承載了年輪的遞增,卻也厚重綿長連同生命同生共止。

冷靜克製到極致,經年瘋長的思念堆積在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也是不好受的。

所謂放縱,不過也隻是,午夜夢回情難自抑時,低低地呢喃一句:“媆媆,我把酒都準備好了,你怎麼還不願入夢看看我?”

迷蒙中睜開眼,光線有些昏暗,一時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林玨隻管一股腦撲進陸珩懷裏,幾乎是用力全身的力氣告訴他:

“陸珩,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