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哈哈哈哈(1 / 3)

遲挽宮

苒挽清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嬪妃們來請安又是在偏殿幹等了一個時辰。

“娘娘”

苒挽清撐著下巴,耷拉著疲倦的眼皮,輕輕軟軟嗯了一聲,手不停攪拌著白粥,幾片菜葉子飄在上麵。

“那個刺客是扶光的未婚夫,扶光去了昭獄替她未婚夫挨了十幾大板”

“啊?未婚夫?扶光還未及笄,怎麼就有了未婚夫?”

苒挽清想睜開眼睛,卻還是被刺眼的眼光勸退了,陽光太明媚了。

“嗯!”宣音婉興致勃勃地說道,“你去瞧過她沒有?”

“瞧過了呀,還昏睡著呢…傷的可重了”

“去請太醫院最好的女醫來給她瞧瞧”說著苒挽清就打了個哈欠,順勢趴在了桌案上,初春的午後,日光樹影疏疏落落地交錯浮動著,鋪滿了一地的光輝。

這是扶光第三次來詔獄,一個幽森陰冷潮濕的地方,一條望不到盡頭的甬道,那日扶光是瘋跑進去的,今日是被兩個壯漢抬進來的。

撲麵而來的是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四周安靜的有些詭異。

越走越深,越走越冷,越走越黑。

扶光已經許久沒見過雲緣希了,她站在密閉的牢房外,而徐惜年趴在牢房裏,一根根生鐵鑄成的欄杆,欄杆間的空隙可能連嬰兒的手臂都伸不過去。

雲緣希穿著弓字褶的白色裙擺站立時勾勒腰身,如菖蒲花瓣肆意展開,腰間的十六片綴紗裝點在裙擺間,每一片以金線繡著半開的菊花,倒映著流雪般的月色。

她那雙看著扶光的眼睛裏滿是仇恨,目露凶光,恨意如此強。

兩個壯漢扶著背脊受傷的扶光,她不可久站,明初賦靠在有些濕冷的牆上,操著手靜靜地看著扶光,小姑娘的眼睛裏寫著害怕還有怯懦。

雲緣希徐徐地朝著扶光走了兩步,“如果不是徐惜年為了救你,從太後娘娘那救下你,他怎麼會背上弑君的罪名”

是了,這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男子是為了救扶光才貿然答應太後去刺殺陛下,所以柳等顏才會將扶光送到苒挽清那裏去。

“你這個賤人!你怎麼不去死!”

可能是心愛之人即將麵臨著死亡的命運,徐惜年已經完全失常了,“你為什麼要進宮,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們,放過你哥哥啊!”

平靜的少女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她對上雲緣希仇恨癲狂的眼神,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明初賦站直身子,看著那個已經潸然淚下的女子,她一臉挫敗地跪在地上,手搭在欄杆上,背脊的衣料已經滲出了血跡,大概是傷口又裂開了。

陰暗潮濕的詔獄中,扶光哭起來也是沒有聲音的,濡濕將睫毛黏成了絲縷,瘦弱無比,明初賦的心裏泛起了一些不知名的情緒,他不知,那是憐惜。

“公主若是再胡言亂語,陛下說的話在本官這裏不作數”

“噢?皇兄會放過徐惜年嗎?”“公主要保的人,陛下當然會看在公主的麵子上放徐公子一馬”明初賦轉了轉指間的扳指,扶光竟然是徐家的九小姐,徐家唯一嫡女徐芷兮。

許是詔獄太過陰冷潮濕,扶光還未堅持到回遲挽宮,剛出詔獄就昏了過去。

宣音婉擔憂的目光本一直追隨著昏迷著趴在架子上的扶光,但看見跟在不遠處的明初賦,她就將扶光受傷的事拋在腦後了,“尚書大人,您怎麼來遲挽宮了?”

宣音婉笑嘻嘻地盯著明初賦,攔住了他的去向,明初賦穿著華麗的深紫色衣袍,眸光冷傲,說不出的俊逸矜貴,他牽著一匹又高又大的黑馬,長發當束,溫和中夾著狠厲,許是剛剛從詔獄出來。

明初賦淺淺地皺了皺眉毛,有些不悅地看著宣音婉,“姑娘別妨礙本官執行公務”

宣音婉忍不住抖了抖,忙讓開了路,她有些不甘地撇了撇嘴,大力地跺了跺地磚。

明初賦將事都吩咐下去之後,得了兩個時辰的空閑,他什麼也沒有做,腦子裏一直在回想徐惜年對他說的話。

他曾無數次感慨徐家的沒落,徐家嫡女流落在外,長公主上山之後,徐家唯一嫡子徐鳶月被迫背井離鄉,徐家家破人亡,人丁流散。

“大人,外界傳聞您性情暴虐,不近人情,又傳您樂善好施,是陛下的左膀,草民覺得說的都不錯,剛剛那個小姑娘是草民的親妹妹,她年方十四,還未及笄,草民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在草民的心中不是庸篇,而是絕筆”

(摘自先生不會寫詩“你做不了庸篇,你是絕筆)

“徐惜年,你就甘願這麼一直墮落下去嗎?”

“你應考取功名,為徐家重審當年舊案“

明初賦在窗邊站了整整兩個時辰,他的腦子裏一直不斷地回響著最後那句話,不是庸篇,而是絕筆,多美好的話啊。

南宋有個習俗就是在初春起數的第十天要舉辦一場賞花宴又稱春日宴,那日也是薊錦寧的生辰。

雲汐柔在帶來的珍饈綾繡裏尋了整整一個上午都沒有尋到合適的生辰禮,薊錦寧正值弱冠之年,玉初特地給雲汐柔尋了二十把折扇來,“公主要在扇上題字?\"

雲汐柔點點頭,一朵梨花壓海棠,玉樹臨風勝潘安。

春夜月照清荷,懸於天際的月亮光華皎皎,皇宮大片海棠花桃花競相開放,無數女郎燈下粉裙漾舟,貴人們倚小湖對坐,少年郎薄衣,拿著一盞琥珀酒相飲。

溫欲婉穿著煙霞紫雲如意雲紋衫,曳地的玉色繡折枝堆花長裙,後麵長長拖著煙紗,飄逸的黑發披向背心,玉垂扇玲瓏步搖,腰間配著一塊碧玉藤花的玉佩,淡淡的月季花香,當真非塵世間人。溫欲婉與薊臨瑤一塊到的,薊臨瑤一直纏著溫欲婉問她給太子殿下準備的是什麼生辰禮?溫欲婉就尋了一幅字畫,並沒有精心準備。

姍姍來遲的又是雲汐柔一人,她真的是欲哭無淚,她不是故意晚到博眼球的,是她真的太摸嗦了,換衣裙就要收拾半天,“汐柔見過陛下,娘娘萬福金安“

烏黑如泉地長發被一縷一縷地盤成發髻,鬆鬆插著一根金步搖,珠飾在背後顫顫巍巍地搖曳,月白色的羅裙著身,繡著大片大片的粉色牡丹花,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一雙纖手皓膚如玉,一根緋紅的玉鐲戴在雪白的手腕上,嬌媚如月,踱步而來之時像有蓮花在腳底盛開,每走近,這苑裏所有的女子都黯然失色,眾人摒住了呼吸,美得當真是驚人!

皇上和皇後隻是來走個過場,眾人送完各自準備的生辰禮便要離去。

“汐柔準備了什麼生辰禮?“

雲汐柔緩緩走到台階下,\"皇後娘娘,汐柔準備了二十把折扇贈予太子殿下\"

每當這種時候,徐鳶月總是顯得格格不入,他抱著胳膊一直盯著雲汐柔,眉心淺淺皺起,冷冷的目光,雲汐柔掀開蓋在折扇上的金絲布,皇上好奇走下了台階,拿起一把折扇打開,“這?皇後,你來看,汐柔的字竟寫的如此好!\"

皇後也隨即走下台階,\"行雲流水,剛勁有力,落筆如雲煙,一氣嗬成,不止字寫得好,畫的海棠花栩栩如生\"

“朝飲木蘭之墮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豐神如玉兮,倜儻出塵,本宮最喜歡這句\"

薊錦寧也走到雲汐柔旁邊,“你們看,真是好般配”“是啊”

薊錦寧接過托盤,繞有所思地看著雲汐柔,又低頭摸了摸精致的折扇,“公主準備的生辰禮真是送到我心裏去了“”殿下喜歡就好“

薊錦寧的眉宇間籠罩著柔和的光華,有些像世間絕美的溫玉,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如掠過春日暖陽,染上溫度的一道清風。

玉初扶著雲汐柔回到位置上的時候,不經意間與徐鳶月來了個四目相對,雲汐柔揚了揚眉頭,驕傲的神色躍上眉心,徐鳶月沒有理睬她,若說薊錦寧是溫玉,那徐鳶月就是寒玉。

皇上皇後離席之後,雲汐柔就想離開了,她今日就是來送生辰禮的,床榻上還放著本沒看完的話本子,那話本子可好看了,講的是青樓花魁與書生的故事,一個妖媚一個禁欲。

可是想巴結雲汐柔的人太多了,來一個人她就要跟著喝一杯酒,來一個人她就要倒一杯酒,半個時辰間,她都不知道自己喝了有多少杯了。

雲汐柔拿著琥珀酒晃晃悠悠地走到徐鳶月旁邊,“我準備走了“

雲汐柔仰頭喝了今日的最後一杯酒,將酒杯塞進徐鳶月的手裏,她還是有些醉了,手撐著湖邊的柵欄,徐鳶月擔憂地看著她,手忍不住扶住了她的手肘,”少喝些“

突然聽到了撲通一聲,雲汐柔扭頭往湖中一看便看見一個撲騰的身影,誰?誰掉水裏了?那是誰呀。

薊臨瑤在岸上著急地召來侍雲快跳下湖去救人,雲汐柔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楚,是!是溫欲婉,她不敢相信地抓住了徐鳶月的衣袖,“快下去救人,又可以英雄救美了“

徐鳶月仍然抱著胳膊不為所動,雲汐柔皺著眉頭掐了掐他的胳膊,“我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不需要再…””有眉目當然是好事,那個女的她姓溫啊,這天下還有第二個姓溫的嗎?”

雲汐柔再次轉過頭的時候,溫欲婉已經被救上岸了,沒有人推她,是她一不小心踩滑了,失足跌落的。

“你真是!徐鳶月,你腦子裏在想什麼?”雲汐柔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忙拉著玉初離開了皇宮。

雲汐柔趴在床榻上的時候還忍不住疑惑,這徐鳶月到底在想什麼?溫欲婉誒,那不是什麼普通女子,那是溫家獨女…

第二日依舊是往常的好天氣,北秦行宮又來了兩位意想不到的人,隻是這一次雲汐柔像是料到一般,早早就在院子裏舞劍等候了,淺青色的身影如同雛燕般的輕盈,伴隨著幽幽的琴聲,玉初微微彎著嘴角看著自家的公主,玉手抽出劍鞘裏的青劍,那劍是徐鳶月送給雲汐柔五歲的生辰禮,手腕輕輕旋轉,青劍也如同閃電般快速閃動,與女子那抹柔弱的身影相融合,青色的劍光在空中畫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順著劍光倒去,卻又在著地那一瞬間抽出水袖,勾上桃花枝,花瓣飄落,紛紛揚揚,溫欲婉與薊臨瑤一來便看到這樣一幅美人圖,當真是美輪美奐,不可思議。

“沒想到長公主連舞劍都舞得這般精彩”薊臨瑤也不是不喜歡雲汐柔,她隻是不想雲汐柔當她的嫂嫂,婉婉多好呀,而且她根本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她還有點害怕雲汐柔。

雲汐柔將劍遞給了玉初,扭頭看著薊臨瑤還有她身邊臉色有些蒼白的溫欲婉,“小小婢女琴彈得都這樣好,公主府真是臥虎藏龍”

“昨日落水,身子大好了?“”得了風寒,不過無大礙“

“不知二位這麼早來找我有什麼事“

溫欲婉扯了扯薊臨瑤的衣袖,“說呀“

薊臨瑤朝著雲汐柔的方向走了兩步,雲汐柔好整似暇地看著她,兀自給自己倒了杯茶,微風吹過,花枝頭的花瓣又落了一地,“就是,聽聞徐大人與公主是舊識?”

“公主看上了徐大人?”“不是,我沒有,就是…”

“看上便看上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向我打聽他的喜好?徐鳶月喜歡海棠,不喜脂粉過濃,不喜甜食,喜歡青色和黑色,喜好撫琴,嗯還喜縱馬,不喜陽光”

因為徐家被滿門抄斬的那日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喜歡喝茶,他府裏集了所有的茶葉,還喜下棋,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畫畫“

雲汐柔自己也沒想到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徐鳶月的喜好,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可能是因為在北秦朝夕相伴過七年,尤還記得不肯上山,抱著徐鳶月哭了好久,可最後還是跟著太後一塊走了。

薊臨瑤恨不得拿出個本子和筆記下來,雲汐柔翹著腿,一隻手搭在石桌上,有一下無一下地在兩人身上來回晃悠,溫欲婉始終低眉順眼的,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徐大人平時除了在大理寺和詔獄,還喜歡去哪裏?”“嬌傾閣”

“嬌…嬌傾閣?”“嗯”

徐鳶月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場景,雲汐柔著了一件暗花細絲錦衫,玉蘭花薄水煙曳地長裙,袖口處繡著淡雅的月季花,微微搖晃的花顏金步搖,淡粉色的嘴唇泛著瑩瑩的顏色,輕彎出很好看的弧度,小巧的耳垂上掛著白玉耳墜,嬌媚如月,明眸皓齒,整個人融在金燦燦的陽光裏,連發絲都閃著光,雲鬢上落了片淡粉的桃花瓣,笑盈盈地看著從廊橋踱步而來的徐鳶月,“誒?來了“

“嗯?什麼來了“溫欲婉與薊臨瑤有些疑惑地轉過身,徐鳶月穿著青色的衣袍,在陽光下泛著鴉色光澤,清冷嚴峻的骨相,一看就很不近人情,身量寬闊,像挺拔的高山,肩膀像平直的海平麵,倒是像雪後清冽的冷鬆,深沉穩靜。

“微臣見過二位公主,見過溫小姐“聲音低啞的,像是砂石,有些磨人,”怎麼?“

“太子殿下邀公主去嬌傾閣赴宴”“那就一起去吧”

徐鳶月的眸色暗了暗,他會不知道雲汐柔心裏在想什麼嗎?他的心忍不住沉了沉,“微臣…”

“大人!可否送我回皇宮?“薊臨瑤的語調上揚,烏眸也亮閃閃地看著徐鳶月,徐鳶月未抬頭,“是”

薊臨瑤彎了彎嘴角,徑直掠過溫欲婉,徐鳶月看了一眼雲汐柔也跟在薊臨瑤身後離開了。

“溫小姐,著了風寒就不要出門了”

“臨瑤心屬徐大人,我便陪著她一塊來了”

“溫小姐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嗎?不爭不搶?什麼都願意拱手讓人?”

“臨瑤是公主,身份尊貴”少女的聲音失落極了,臉上也是落寞的神情,她又轉過頭看了一眼徐鳶月離開的方向,可早已沒了身影。

“你可是溫相獨女,你姓溫,又不是姓別的?好了,晚上到嬌傾閣去“

“哦好“

溫欲婉又待了一會兒,跟雲汐柔用了午膳之後才離開的。

“公主,你究竟想撮合徐大人和誰呀”“都行,都撮合”“可是徐大人感覺不喜歡女人”“

“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溫欲婉多好呀,薊臨瑤也不錯,真是想不通到底在想什麼?玉初,你覺得他會喜歡誰?”“奴婢覺得臨瑤公主吧,臨瑤公主性格活潑開朗,正好補上徐大人話少“”不我覺得是溫欲婉,我們打賭““那如果兩個人都不是怎麼辦?”“那我就不當這個太子妃了”“哈哈哈哈哈好!”

星光細數,流光千萬盞。

清江撫風,柳絮九千煙,涼月如眉掛柳灣,越中山色鏡中看。

嬌傾閣

徐鳶月倚在欄杆上,沒什麼情緒的目光一直望著門口,他依舊穿著淡青色的衣袍,有銀絲鑲邊,竹雁暗繡,衣襟擺動,露出腰間的佩刀,一雙眼眸懶懶散散地纏著倦意,“徐大人”徐鳶月不甚在意地投來一眼,說話的人梳著雙髻,翠綠的衣衫輕薄嬌俏,一雙黑白分明的杏子 眼,半掩在繡著五瓣梅花的白紗團團扇背後,兩鄢生花,“公主金安”

薊臨瑤本是和哥哥一塊來的,可薊錦寧半路去了行宮,她便自己先來了,徐鳶月扭過頭便看見薊錦寧與溫欲婉一前一後走進嬌傾閣,薊臨瑤也往前看了眼,溫欲婉竟也穿的是淺碧色衫子裙,垂髻上係著碧色發帶,下顎尖,臉兒粉白,頰上是新鮮的緋紅,像是盤裏的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