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是個失敗的人,但是大部分時候我並不是這樣認為的。
畢業後我一直庸庸碌碌,老實說我過得並不算安心,一方麵心比天高,另一方麵又被現實打擊的毫無尊嚴。或許當初聽從老師的建議留在實驗室會好一些?哦,得了吧,那樣破敗貧困的學校和那樣不知名的實驗,連經費都找不到來源,又如何養得起那些為了夢想而拚搏的年輕人。我這種沒有理想混吃等死的人還是不要去搶占地方的好。
但是,人總是要生活下去的,父母大約是害怕我餓死在都市的街頭,在現在環境下倒也常見,於是寫信拜托了鄉下的姑姑在一個名為舍萊爾的小鎮上謀了份教師的工作。
那真是個偏遠的地方,甚至通往那附近的火車也不是每天都有。當我抵達名為阿柯亞的換乘火車站時,執勤的列車員操著濃重的口音頗為不耐地告訴我車已經開走了,下一班車則要等到四天之後。
“先生,出門在外您還是要做打算,我們這啊,可比不上你們大城市呦。”
我連聲向他道謝,慌忙拎著沉重的行李逃離。
上帝真是格外眷顧我,入秋許久的天氣,太陽卻大的耀眼。我脫下外套,挽起襯衫的袖子,隻為了讓自己舒服一些。
隨意在一間小店外的長椅上坐下,我一麵扇著風一麵打量著這座城鎮。
它是那樣的破舊,雜貨店煙草店比鄰相望,在陳年的煙草氣息中混雜著不知放了多久的肉散發出的陣陣腥味。
男人們的衣服上打滿了補丁,通紅的臉上是酗酒也無法驅散的疲憊,發酵後的酒臭裹挾著蹣跚虛浮的腳步飄蕩在整座小鎮。女人們的長裙外圍著肮髒的看不出顏色的圍裙,手裏拎著比她們腰圍大不少的籃子匆匆走過,塵土被她們的裙擺揚起,看不到一點生機。
我並不討厭鄉下,相反我也出生在小鎮,隻是在我幼時的記憶裏,那應該是隱藏在鬱鬱蔥蔥山林裏的紅瓦白牆,男人紳士有禮女人優雅從容,與這裏截然不同。
“年輕人,到這裏來幹什麼?”我尋聲看去,說話的是一個禿頂微胖的中年男人,衣服有些洗的發白。
我慌忙站起身來:“真是抱歉,歇一歇。”
“進來吧,好歹涼快些。這麼大的太陽,人會曬幹的。”
這家店麵不大,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貨,大部分看上去都有些年頭,深色的家具上甚至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老板好心地為我倒了杯水:“你不是這附近的人。”
我雙手接過杯子:“到附近看看親戚。”
“我就說嘛,誰回來這種破地方!看你的打扮一定是從大城市來的,大城市的人都不會瞧得上我們的!什麼學習啊,工作啊,都是瞎話!在他們眼裏我們這種鄉下人就該待在老家,待一輩子才好!他們哪裏知道,他們自己才是真的粗俗、無禮……”老板的口音比列車員還要重一些,話說的又快,我隻能勉強辨認出幾句。
“你的親戚在哪裏?要我說這附近可沒聽誰還有大城市的親戚。”老板罵夠了城裏人,轉而問我。
“在舍萊爾。”
老板拿手在下巴上敲了幾下,皺了皺眉:“那可夠遠的,不過生活是要比我們這種地方好了不少,我們這裏好多年輕人都去了那裏不回來,想來是生活的不錯。也是,在哪裏都比在這強,這世上還會有比這裏還壞的環境麼?但凡有些出路誰又願意留在這裏,能出去的誰又願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