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和死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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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愛的時候,我們互為上帝,互為神靈。

第一節:噩夢

事情過去好多天,她夢見一何。夢境是末日傍晚,龐大的玫瑰色壓迫向他們,觸目可及都是。天空邊緣的煙灰色快速吞噬過來,她蹙起眉頭,心裏著急了。一何拉著她的手,走在金黃色的荒野裏,枯草很高,沒到他們肩膀,他們一直走,一直笑,知夏跟著他,忘了再抬眼看天空。他們純潔,如兩顆未經世事的心靈,互相依戀。

他們來到山崖上一個籃球場,他說,“我以前經常來這兒打球。”

她又夢到,一何在門外叫她,被胡蝶大罵著從院子推出去。她跑出去追他,跳上門口停著的一輛車,張顧氣急敗壞拍著車門,指著她大喊。她讓師傅快走。

知夏經常在夢裏,被人追著跑,快被追上的時候,會下意識閉上眼睛,再睜開,就逃開了。可是逃開之後的輕鬆維持不了多久,又會被再追上。循環一整夜。

張顧開車追上來,她跳車逃進一條窄巷子,一直跑,一直跑,她想找到一何,她跑了很多地方,跑了一整夜,跑過那個荒野,球場,天空不再是玫瑰色,她站在一個廢棄破舊的院子的廊簷下哭泣,像知子羅,她去過的那個。她沒有找到他,再也找不到了。

她漫無目的的走,走進一個老宅子,人們忙進忙出,像辦喜事。堂屋桌案上,幾個裹著繈褓的嬰兒跟點心、瓜果這些祭品擺在一起,有個婦女跪守著,香燭被隨意扔在地上。有人過來說,把那個孩子給我掐死,語氣像在市場上買菜,蘿卜給我兩斤。婦人說好,答應的語氣像說:拿好了,下次再來。仿佛死一個孩子,沒什麼大不了。

人走後,婦人解開其中一個嬰兒的包被,知夏看見一個矽膠的,白皮膚,藍色大眼睛,假睫毛的洋娃娃。“這都是些假孩子。”似乎說給知夏聽,讓她以為沒什麼,假的,死不足惜。

夢醒後,知夏躺在床上,什麼滋味都沒有,是徹底的空洞。

像往常一樣,她走過斑馬線,在公交站上了一輛雙層巴士,耳朵裏是孫燕姿的歌。

她想,生而為人,是不是就是看自己,怎麼一手搞砸自己的人生。

還是在巴士二層的第一排角落坐下,沒有情緒,感受不到自己,隻是像漂在水裏的木頭、蘆葦一般靜置著。車子經過三環橋,經過拆遷的城中村,紅燈綠燈、各種車、人,不厭其煩來往著。城市日複一日,她感到自己將在其中慢慢腐朽。

一個拐彎,眼前出現茂盛蔥鬱的樹木,夏日已盡,陽光和風的溫度冷卻下來,巴士像進入一個洞穴,樹枝掃在眼前的玻璃上,她仰起頭,兩行淚流下來,心裏像通了一口氣:一何,對不起。目視前方的時候,淚就止住了。

第二節:死亡

從清邁回來後,一切都沒有改變。如果幻想自己擁有偉大的際遇是愚蠢的快樂,那麼對任何事物都不再抱有幻想,就是清醒的混沌吧。她浸泡在這樣的混沌中,等待被時間腐蝕。在一片孤寂中,感到人生乏味。

爺爺去世前,知夏看見他的腿,白淨壯碩,完全感受不到死亡來臨的氣息。他看著知夏,張著嘴巴,呼吸艱難。知夏看他,鼻子一酸,就哭了。自她出生,這張臉就這個樣子,年老,黝黑,帶一點白白的胡茬,至今都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