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竺很遠的地方,有一處終年熱浪翻湧的小島,這裏人跡罕至,樹上長滿了果子,卻到處濕漉漉的。折塵行至此處,想起幼時素月流下的眼淚,那時她看見一幼小嬰孩被上供為祭品,眾人虔誠的朝拜著,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夙願,然而那個嬰孩被日光晃迷了眼睛,懵懂無知的微微啜泣,試圖尋求庇佑。
折塵記得素月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隻是靜靜的流下了很多眼淚,濕漉漉的,就像這小島的天氣。
於是折塵決定在此處定居,清瘦有力的身影穿梭在長滿果子的林中,他需要砍伐木材,建一個可以棲身的房子。好在這裏的樹大而密,他不用太過於在意速度,若是下雨,就躲在樹下,與動物同眠,輕鬆愜意。
折塵睡著的時候總會夢見大簇大簇的月桂花,蜿蜒到月亮上,素月就趴在樹幹上沉睡,安靜祥和。
素月,作為你的哥哥,原諒我不能出席你以後的人生,哥哥自私,不忍心你屬於別人,所以選擇躲起來,默默為你祈福,願你得償所願,幸福終生。
折塵的房子日漸成型,這天,再次下起了雨,他已經可以躲在半成型的房子裏休息,不用蜷縮在樹下了。幾個已經相熟的動物也會跟著他一起待在房子裏,折塵聽著雨聲,無比思念心中的素月。
吳剛已經來了幾天了,他見折塵這樣愜意,心中鬱悶憤怒,他施法停雨,這些天他觀察著折塵的一舉一動,讓他很生氣,為什麼這麼久了,他一直這麼淡然自若,絲毫不擔心素月,就這樣過起來隱居的日子。
“折塵。”
吳剛陰鬱的喊了過去。
折塵抬起頭,起身,看著突然造訪的陌生男人。
“你找我有事嗎?”
吳剛一言不發,將懷裏的月桂簪花遞了過去。
雨後,空氣中少了很多雜塵,一切都格外清晰,折塵一下就認出這是他送給素月的月桂簪花。
這簪花是他看了無數朵月桂花,擬其最美的形態設計出來的,也是他親自挑選的料子,親手打造的。自從這簪花送給素月,就一直在素月的鬢邊。
“素月公主怎麼了嗎?”
吳剛驚訝了一下,折塵居然沒有問,是不是素月嫁人了,不想與他再有瓜葛。
“她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折塵鄭重的接過這簪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他問:“素月公主為什麼不會回來了?”
吳剛道:“你大概不知道,她是月宮的玉兔,出於很多原因,她選擇了獻祭自己,所以,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折塵小心的撫摸著簪花,好像是在撫摸戴了它這麼多年的主人,透過月桂渾然是他心中的愛人。
“好,我明白了。”
吳剛心裏轟的一聲,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麼素月會愛上這個普通的凡人。
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可是你說你要去做什麼,那一定有你的道理,所以我完全尊重,全心全意的支持,盡管有些決定對我會是撕心裂肺的傷害。可是,素月,你想做什麼,我都認可。此後,若你真的像這個突然造訪的男人所說,你會消失不見,那我也會好好生活,像這朵永不凋謝的簪花一樣永恒的愛你,直到我的身體腐朽,靈魂消失,去到一個可以與你相遇的地方。哪怕我隻是做一朵你親手采下來的月桂花,哪怕我隻是做一個獲得你眼淚的獻祭品。
很多很多年以後,熱浪翻湧的小島送走了島上唯一的活人,島外的人間也終於恢複了新的生機。
素月站在木靈身側,伴著昏黃的月光,她不再思念嫦娥,不再思念月桂,而是深深的想起來一個男人,那個護著她,讓她體驗到愛情的男人,折塵。
“素月,你會留在妖界,還是人間呢?或者說,是要回月宮?”
已經成為萬妖女王的木靈這樣問,滿是期待與不舍,她們並肩作戰了多年,一起消滅了牛魔王,大鵬的黨羽,並且幫助廣元重塑了被摧毀的西半邊人間,有著深厚的袍澤情誼,可是如今天下安定,三界安穩,素月該選擇她的歸宿了。
素月眼睛突然濕潤了,她好像察覺到手握月桂簪花的那個人逐漸失去體溫,開始像她從前一樣腐爛發臭……
素月道:“我哪也不去,我要去戴上我的簪花了。”
木靈沒有挽留,送別了素月,眼看著她的身影穿過青丘,深入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