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蕭正在北門關城牆上曬太陽,聽說雲子珺來拜會,對左右哂笑道:“官宦子弟,來此何用?”這句話說的自然是雲子珺,隻是嶽蕭說完也還是把雲子珺請上城牆來。北門關駐紮了一萬五千人的軍隊,軍隊成分很單純,都是當地募兵來的,由於民風好鬥,募兵募去了大多身體健壯的年輕人,這樣一來反而收束了民間好勇鬥狠的爭鬥。現在雲子珺空降來此,還帶來了兩百餘江州兵,其中的艱難,自然不足為外人道哉!
“末將拜見嶽將軍!”城牆上,嶽蕭雖然年紀一大把,依舊穿著一身鐵甲,從裏到外透著光亮,雲子珺行了一個軍禮,一麵抬頭看了他一眼。嶽蕭眼睛毒辣得很,一眼便瞧見了雲子珺的小動作,他不像江南那些沒打過幾次仗的將軍,家世在他看來什麼也頂不上,隻有實打實打仗打出來的資曆才算數,因此也沒把年紀輕輕的雲子珺當回事。
眼下北秦人和西域十六國打得正凶,北門關前的夏軍占據的各個地方沒什麼大事,嶽蕭是個守成之將,沒想過主動出擊,因此難得清閑起來:“這裏沒那麼多禮數,你站好了就行。”
雲子珺聽見這話,就知道嶽蕭是嘲諷自己出身世家規矩多,認真說道:“末將因為世襲爵位,在江州偶立薄功,才被陛下拔擢至此,但論起經驗見識,都遠不如其他同僚,若有什麼失漏之處,還望將軍明言。”
“代天子戍邊,是我等的本分。”嶽蕭圓滑得很,一句題外之話也不肯多說,“隻要你踏踏實實,幹好自己的本分,本將自然不會將你的功勞壓著,不過這裏比不得南邊,什麼都要靠實力說話,你要謹記。”
“末將明白。”麵對嶽蕭的輕視,雲子珺唯有不斷降低姿態,“不過駐地的事情已解決,卻不知我部職責如何?”
“不急,不忙說這些。”嶽蕭哈欠連天地說道,“陛下的意思是你有兩百五十個兵額,現在還少了人,若是臨時征募恐怕來不及了,不如就在我的部下裏頭挑些過去?”
雲子珺知道嶽蕭可不是汪直,他也不在江州,嶽蕭和他非親非故,可不會一來就做好人,因此淡淡笑道:“不必了,兵額不足,可以緩緩招募,把眼下的兵練好才是要緊事,多謝將軍的美意了。”
嶽蕭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北門關以北五裏有一座瞭望台,是用來傳遞軍情的,乃是北秦人南下,西域人東進的必經之路,現在那裏的守軍都死光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就頂上去吧?”嶽蕭隨口又道,想來他是認為雲子珺一個文弱書生一樣的人物,自然打死也不敢去,恐怕就要原形畢露了。雲子珺自然不會讓他如意,慨然道:“將軍既然有了打算,何必再安排駐地,末將立刻趕往那座瞭望台吧!”
“不忙不忙。”嶽蕭一聽這話,倒是愣了愣,隨即擺了擺手道,“還有些事情!”
老軍活該命長,死不了,衝刺了一個來回,西域騎兵連根毛都沒碰到他。刀疤臉衝在最前頭,身上挨了一刀,血流不止,這一戰他親手解決了六個人,十一個騎兵隻剩下了八個,小兵依舊沒死,他雖然隻殺了一個西域兵,卻走了狗屎運,毫發無傷地活捉了老軍和刀疤臉豁出性命要殺的人。
戈壁大漠,黃沙漫天,要麼就是黃色的石礫,再也看不見人煙。
一片綠洲幾十丈方圓,這裏是兵家必爭之地,因為此間有一泓清泉,而且是附近唯一的水源。
幾個人,幾匹馬,再加上幾具屍體,便是除了樹木泉水之外所有能見到的東西。好在這裏枯枝幹木頭多得很,撿來搭成一個大台子,上麵並排放著老軍死去的同袍,身上蓋著那麵旗幟。
“塵歸塵,土歸土,殺了他,然後點火吧!”老軍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喊道。
這些士卒已經脫去了上衣,可以看見失了血色的身上滿是各種各樣的傷痕,有箭傷,有刀傷,甚至於還有被火燒傷的傷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經不複是當年的樣子了。刀疤臉一隻手扯著那個西域人的脖子,把他拉到弟兄們的屍體前:冷冷說道“給他們磕頭!”
“饒命!……饒——饒命啊!”西域人哭喪著臉,顯然已經意識到大禍臨頭了,他自然認識眼前的都是些什麼人,腦袋已經一片空白,嘴巴裏不住大聲喊道,“饒命——”
“磕頭!”刀疤臉用刀背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後背,險些讓他背過氣去。
“我磕頭!我磕頭!”西域人忙不迭喊道,一麵說著,已經是磕頭如搗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