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吟起身回到臥室,把門關上,撲倒在床。她頭疼得厲害,想好好睡一覺。
半睡半醒時,蘇枕打來電話。
孟小吟用被子蒙住頭,把手機貼近耳畔:“蘇枕,我感覺現在就像在孤島上,其他人都棄我們而去了,世界上隻剩下你和我。你的幻想算是實現了吧?”
“小吟,是我太自私,一手造成今天的局麵。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永遠陪在你身邊。”
小吟說:“可我發現在孤島上並不幸福,愛情也沒有我想象中那麼萬能。我想,以後咱們不要見麵了。”這是她在瞬間作出的決定,並不是愧對塵宇,也不是迫於母親的壓力,因為她累了,有些麻木了。她想把一切都放下。
“小吟?”蘇枕顯然不敢相信。
小吟說:“想想那個蘋果樹開花的下午,不會有比那更純粹的時光了。如果我們在一起,就不得不咀嚼生活的殘渣,懊惱、失望、爭執、疏離……這些我都不想跟你經曆。把你幹幹淨淨地藏在心裏,把我們的感情定格在最美好的狀態,就夠了。”
蘇枕說:“你這是逃避。如果我們早點麵對現實,就不會有這麼多折磨。”
小吟說:“我承認之前一直在逃避,但現在我主動作出了選擇。”
蘇枕沉默了一會兒,說:“選擇離開我?好吧……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小吟說:“那是因為活得太矯情了。這兩天我突然覺得自己又狹隘又可笑,為愛所困,為愛所累,背著愛情的包袱卻不明白什麼是愛,我厭倦了這種生活狀態。”
蘇枕說:“你厭倦了我。”
小吟歎了口氣:“我厭倦解釋。到此為止吧。”
6
蘇枕從猛男俱樂部出來,他渾身就像散了架,每挪一步都要費很大力氣,滿腦子回蕩著塵宇的聲音:“你跟你媽一樣,人賤命更賤!”像無數把匕首刺入他心底最隱秘最脆弱的地方,每個細胞都感到痛楚。
隻有一個信念隱隱支撐著他的生命,就是孟小吟。如果眾叛親離、曆經磨難能夠換來與她的廝守,那麼,他甘願墜入十八層地獄。
跌跌撞撞回到公寓,蘇枕撥通了孟小吟的電話。他想告訴她,他要跟秦伊諾分手,跟她結婚。仇恨會淡化的,痛苦會忘卻的,低穀期會過去的,隻要他們能在一起--萬萬沒想到,孟小吟不再需要他了。
他真想衝出門找她,求她不要把他一個人丟在孤島上。但他忍住了,盡量在電話中表現出冷靜。他了解孟小吟,她外表柔弱,但內心還是很強大的。她有超出一般女性的隱忍和理性,作出決定往往不會輕易更改。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感情可以乞討。6歲那年,眼見母親收拾好行囊要離開院子,他本能地衝上去抱住她的腿。他一聲不吭,但力氣大得出奇,用一個孩子全部的執拗來阻擋他最害怕的事情。母親費了挺長時間把他的小手掰開,含糊地說了句“聽話”,頭也不回地走了。聽誰的話?聽她的?聽爺爺奶奶的?還是聽命運的?從那一刻起,他發誓不再哀求任何人。
蘇枕在家躺了兩天,打起精神去上班。新上任的馬總監對他十分器重,交給他一筆預算五千萬的電視廣告。開完策劃會,蘇枕又開始頭疼、失眠、食欲不振。每當領了新任務,他就像一隻高速運轉的馬達,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頭腦風暴、激烈討論、瘋狂開工。淩晨,蘇枕把組員都放走了,獨自打開辦公室的窗戶,俯視繁華夜景。涼風吹著昏沉的頭,小吟說她厭倦了自己的生活狀態,他又何嚐不是呢?有句話說得好,可悲的不是死去,而是這樣活著。高壓的環境讓靈感破碎,嚴苛的進度把人變成機器,莫名的團隊操縱個人意誌。而這一切,僅僅為了保證燒錢的速度和品質,大家統統成為奢華的幫凶。
受夠了。既然小吟都可以放棄他,他為什麼不能放棄一份厭倦的工作?蘇枕回到辦公桌前,迅速寫了一份辭呈。公司向來是出門容易進門難,人才多,職位少,走一個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