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紹興四年五月,劉豫偽齊境內,原淮南西路光州府,仙居縣。
仙居之南,有東雲山,位於大別山脈深處,地勢險峻,古木密布,隻有一小路通往外界。
東雲山中有小盆地,方圓裏許,花草繁茂,數百山民在此居住,整日炊煙嫋嫋,雞犬相聞,宛若世外桃源。
外人不知,這些山民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便是——抗金義軍。
這事兒還得從頭說起。
兩年前,南陽土豪陳雷聚眾起事,一路攻城掠地,直打到黃河南岸,聲威大震。陳雷手下有八千精銳將士,號稱“陳家軍”,是抗金義軍主力之一,身經百戰,令偽齊官兵聞風喪膽。
陳雷有個結義弟兄,叫蘇全,本是南陽的一名縣令,雖為偽齊文官,卻素懷報國殺敵之誌。當日陳雷起兵之時,蘇全便斷然棄官,參加義軍。
隻可惜,蘇全這人,誌大才疏,並不善帶兵打仗,有一日在黃河南岸輕兵冒進,結果使陳家軍三千將士被偽齊四萬大軍包了餃子。陳雷急調另外五千精兵赴援,卻不想半路又中了奸計,被偽齊重兵團團包圍。
最終,蘇全戰死,所部三千精銳全軍覆沒,而陳雷雖殺出重圍,所部卻傷亡慘重,僅剩千餘殘兵,義軍已無再戰之力。北方金兵、偽齊勢大,陳雷遂率千餘人悄然南下,曆盡艱辛,到達淮水之南的光州境內時,昔日有八千將士的陳家軍已僅剩八百來人,十去其九。
陳雷本欲南渡,這時南宋朝廷下了指示,要其留在偽齊境內,以便日後北伐收複故土時,陳家軍能起兵響應。就這樣,陳雷便率八百殘兵,在光州之南的大別山脈裏紮下根來。
為掩人耳目,八百義軍皆扮作山民,在東雲山小盆地裏搭房建屋,開荒種糧,很快自給自足,過起了安生日子。當然,出山打劫富戶的事兒義軍也沒少幹,但由於遮掩得巧妙,偽齊官府、外人皆被蒙在鼓裏。
歲忽忽而日邁焉,轉眼兩年已過,雖不見南宋朝廷正式北伐,陳雷卻仍舊治軍極嚴,隨時準備起兵。
這一日,正值五月初五端陽節,日頭已升得老高,知了聒噪個不停,吵得人頭疼。
山邊一處平坦寬敞地方,八百義軍正在操練,喊聲震天。由於十多裏外的東雲山山口有兵把守,不準外人闖入,四周又皆乃千仞高山,所以義軍便是再大聲喊殺,外麵人也決不會聽到。
這八百義軍被陳雷分為三個營,分別是:
弓弩營,頭領朱霸先,其人雖然猛壯,卻心思縝密,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他本是八字軍的一個小頭目,後與主力失散,流落到南陽時,加入了陳家軍;
長槍營,頭領綽號“血蝙蝠”,姓名已不可考,善使楊家槍,持一杆鐵槍衝鋒陷陣,罕逢敵手。其人詭異,喜食人血,思之令人毛骨悚然。他亦曾是八字軍的一員,某日受金兵圍攻,饑腸轆轆之際,蠻性大發,生食金兵肉,渴飲金兵血。脫困後,雖不再吃人肉,卻有了吸食敵兵鮮血的駭人癖好;
揚刀營,頭領花和尚,洛陽人,乃少林棄徒,身犯佛門七戒,卻唯獨不犯淫戒,實有負‘花和尚’之美名。他武藝高強,是員悍將,曾於淮河邊單挑金兵百人隊,在斬殺三十餘人後,仍能全身而退。
揚刀營的隊列當中,有一特殊人物,名叫陳瀾,是陳雷的獨生愛子,年方二十,生得玉麵長身,英氣勃勃。
陳瀾自有武藝在身,也不隸屬於任何一營,此刻混在揚刀營裏,主要是想顯擺一下手中的五尺苗刀。這柄苗刀是他自己設計,並由光州城裏的巧匠打造而成的,刀身修長,鋒利無匹。
在花和尚眼中,陳瀾是個古怪的奇才,總能搗鼓出許多亂七八糟的物事,但無可否認的是,這些物事都很有用。比如一種帶毛帶把兒的玩意(別想歪了),就順利解決了將士們的口臭問題。
“少主,借你的刀使使!”
花和尚就像一隻蒼蠅發現了一坨大便,興致勃勃地跑過來,一把將陳瀾手中的苗刀奪了過去,而後耍弄起來。
花和尚算不上高大,但生得精壯結實,虎虎有威,臂上肌肉盤根虯結,似乎蘊有極強勁力,脹得要爆炸開來。苗刀在他手中,輕如紙,疾似風,偏生劈出的力道又雄渾厚重,讓人不敢櫻其鋒銳。
“轟!”
一棵大鬆樹遭了殃,被苗刀幹脆利落地砍為兩段,上半截轟然墜地,塵土四散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