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做針線活,手腳不太靈活。她最擅長做吃的,炒菜很來勁。婆婆不在時,有時做飯會腳蹬著鍋台。
“你還能幹什麼?挺大個腦袋,就知道吃,塞。”桂花做飯的時候,婆婆一般會這樣罵。
“我也不康”桂花小聲反駁著,“鐺鐺,鐺鐺”,炒菜鏟子用力的敲鍋,以示反抗。
“你看你吃的這身肉,越來越胖,少吃點不行嗎?”婆婆發現桂花越來越胖。
“我這不是胖,我這是腫。”桂花糾正一下。
“你腫什麼腫?你又沒啥病。貪吃就說貪吃得了。”婆婆嗓門更高了,似乎要吃了桂花。
“我這是氣的,清林把我氣的,他有外心了”,桂花撅起嘴,看樣子還挺委屈的。
“別他媽瞎說,誰?你說他心裏有誰?”婆婆逼問道。
“他和宋寡婦好,我都看見了。她倆前兩天在北邊大柳樹下嘮嗑,哼。”
婆婆聽了,氣得噗嗤一聲,笑了。
徐清林,作為二爺、二奶奶的獨子,雖有些嬌慣,不過還是正直而倔強的。清林讀過幾年私塾,寫得一手好字。對於倫理道德,二奶奶相信兒子不會做出格的事情。
桂花這張嘴呀,見誰當誰說清林和宋寡婦有事兒。不知怎的,竟然傳到了宋寡婦的耳朵裏。
一天早上,
“李桂花,你給我出來,別把屎盆子往我腦袋上扣。你那點破事,誰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不清楚。我宋小榮走的正,行的正。你憑什麼毀我的清白?你的男人我都不稀罕,我嫌髒,我嫌髒,知道嗎?”宋寡婦站在徐家門口,來回走著罵。
桂花嚇得臉通紅通紅的,坐在炕上,不敢抬頭。
“李桂花,你出來,咱倆對質……”指著屋裏,還直往前竄。沒人拉著呀,咋不進屋罵呢?看熱鬧的就是不怕事大。
三奶奶聽出來,也早知道桂花的那張破嘴惹的禍,三奶奶笑著迎出來。
“小榮,小榮,你別和桂花一般見識。三奶奶在徐家村多少年了,還不知道你的為人嗎?你多麼光明磊落,大家都知道,你不用生氣”。
“三奶奶,她憑什麼說我不正經?還有鼻子,有眼的。”說著宋寡婦哭起來了。
“桂花沒心沒肺的,回頭二奶奶揍她,讓她瞎嘞嘞。本來沒啥事,你這麼一吵吵,讓人聽見了不好,你說呢?”
“三奶奶,我宋小榮就看在你老,這麼大歲數,不然我撕爛她。”說著罵罵咧咧的走了。
三奶奶推著宋小榮走了,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三奶奶長歎了一口氣,回頭進屋了。
“三奶,都是我不好,胡說八道。”桂花說著,狠狠地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沒事兒哈,知道錯了就好了,以後知道該說啥,不該說啥,別哭了。”三奶奶怎麼這麼好,要不然徐家人怎麼都喜歡三奶奶。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六奶奶去世了。村裏大夫也沒看出來什麼病,就是不愛吃飯,大概有半個月的樣子就去世了。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相思病吧。
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三奶奶幫了桂花一次又一次。
桂花先後為徐清遠生下4個兒子了。桂花在徐家艱難度日,一直熬到了1958年,二奶奶病了。二奶奶說桂花不中用,放心不下清林的四個孩子,托付三奶奶幫忙管教,三奶奶答應了。1958年春天,二奶奶去世了。桂花陰暗了十幾年的世界,似乎打開了一扇窗戶,明亮、透氣,挨打受罵的日子終於結束了。孩子們長起來了,能幫著做事了,林清遠的辱罵也少了一些。
桂花像獲得了新生一樣,每天自信滿滿。用桂花的話說,就是:“腳踩鍋台,手把勺,啥都不缺。”
二奶奶去世後,徐家分家了,分了房子和家產,徐家分成了十幾戶。三奶奶分給了徐清林和桂花,三奶奶自己選的,桂花事少、孝順的。三奶奶對於桂花,始終是同情、可憐。隻可惜二奶奶健在的時候,三奶奶也不能幹涉太多。畢竟二奶是嫂子,她的性格也是很強勢。孩子們樂了,每天圍著三奶奶,和三奶奶很親。三奶奶發現老三徐文朋最聰明,剛剛7歲,三奶奶打算在他上小學之前,把《三字經》和《百家姓》教完。
鐵錘的媳婦兒,在生下了一個兒子之後,便沒有再生。鐵錘雖然人笨點、慢點,但是心地不壞。兩個人雖然語言上隻會簡單交流,但是從表情上、動作上慢慢磨合,兩個人後來有了感情。在1958年夏天,鐵錘媳婦得了肺病,醫治無效,在徐家村去世了。
女人的命像一粒種子,落到哪裏都會生根發芽。如果落到了一片肥沃的土地,是很幸運的; 如果落到了一片沼澤地,怎麼躲也躲不過去,怎麼逃也逃不掉,那就用時間去衝淡一切,沼澤地終究會有幹涸的那一天
當然了,生活的精彩也是因人而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