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很快指揮著手下的人將王六的攤位清空，這才轉身朝著宋小俞作了揖，“今日之事還要感謝姑娘出手，姑娘學識淵博，某受教了。”
宋小俞趕忙伸手去扶那麵容嚴肅的漢子，“不敢當，大人這是折煞我了，小小伎倆，上不得台麵。”
衙役看著宋小俞抬手虛扶自己，又望向那今日擋在自家姐姐麵前的少年，心中閃過一絲疑慮，又飛快消散。
與形形色色之人打交道多年，他看人的本事早就爐火純青。
這女娃娃能淡然接受自己的作揖，還下意識用了虛扶，怕不是什麼平頭百姓。
這少年，上前護住姐姐時，竟隱隱爆發出殺氣，十分不同尋常。
這三人中年歲最小的那個，全程任由姐姐牽著，不吵不鬧，也沒有任何畏懼，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穩重。
可三人皆是粗布衣衫的平民打扮，真是好生奇怪，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州府衙役，貴人的事情，實在沒必要摻和其中，想到這裏，他很快釋然，再次衝著宋小俞道了謝，便轉身離去。
今日之事，宋小俞現在想來也有些後怕，是自己太過莽撞了。
她倒是一眼就瞧出來問題所在，可單就鹽水分辨種子重量這事，倘若那王六真的較起真來，她是沒辦法說出其中的原理的，總不能讓她給古人講阿基米德原理吧。還好她臨場發揮讓人尋來了糧鬥轉移了視線，這才能圓場。
圍觀的人群中，本就有像周大一樣來買種子的人，經過剛剛這一遭，紛紛衝向那趙寡婦的攤子。
趙寡婦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麵驚呆，被身旁的兒子推了一下才緩過神來，開始售賣自家的種子。
宋小俞倒也不急，待買種子的人群都散去了，這才來到趙寡婦的攤位前。
“阿姐，你這冬瓜種子價格幾何？”
“姑娘都需要些什麼種子？”趙氏聲音軟糯，有著江南女子所特有的溫柔。
“需要的倒也不多，隻是在自家院中種著玩罷了，”宋小俞撓了撓頭，“大概需要幾顆冬瓜種子，幾十顆蘿卜種子，青菜種子也需要點。”
趙氏點點頭，飛快地在攤位上打包著宋小俞需要的種子，不多一會兒，便將鼓鼓囊囊的包裹塞到了她手裏。
“阿姐，我隻要幾顆就行了，這太多了，太多了！”宋小俞連連擺手。
“今日多虧姑娘，妾身的種子才能這麼快賣出去。”趙寡婦帶著兒子，極有禮貌地衝著宋小俞福了身。
趙氏麵容姣好，隻是多年的操勞讓她盡顯老態，丈夫早年死於戰亂，她一個人靠著幾畝薄田，將兒子拉扯大，日子過得極為艱苦。
“這種子是妾身的一點心意，還請姑娘務必要收下。”趙氏是個懂感恩的人兒，哪還能收宋小俞的錢。
二人又互相推脫了幾回，宋小俞這才勉強收下種子。
“小家夥，你叫什麼名字？”她輕輕摸著趙氏兒子的頭發，將他的衣襟整理好。
“姐姐，我叫趙小冰。”男孩兒有些怯懦，但還是鼓起勇氣看著眼前這個漂亮姐姐。
“小冰，好名字，好名字。”
宋小俞與趙氏道了別，便轉身離開。
趙氏見她一手牽著一個，越走越遠，心中酸酸的，守寡這麼多年，頭一次有人對他們母子倆這麼好。
“阿娘，我餓了。”趙小冰使勁搖著趙氏的手，仰頭看著眼眶微紅的母親。
“乖，阿娘這就收了攤子。”趙氏蹲下身來，慈愛地看著瘦小的兒子，為他整理著胸前稍微有些不整的衣衫。
手摸到衣衫的刹那，卻碰到了硬硬的東西，趙氏輕輕扒開兒子的衣服外層，裏麵赫然塞著些許碎銀子。
趙氏的眼淚再也不受控製，帶著兒子，朝著宋小俞離去的方向，深深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