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治現在不但要向兒子高士道歉,恐怕還應向妻子道歉。
妻子現在當然還不知道。自己殺了人的消息一旦傳開,一定會將妻子驚翻。從很早以前兩人就開始分居,所以妻子可能想象得出自己會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是她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把相好的女子殺死。
要是知道自己殺了人,妻子會哭,還是會鬧?或者是不知所措。即使已經離了婚,可在別人的眼裏仍是殺人犯的前妻。
不過,和妻子分手得還真是及時,倘若現在沒有正式離婚,那麼妻子就會背上殺人犯妻子的惡名。
“離婚一事,還真是辦了件好事……”
菊治自言自語,越想越覺得隻有自己被遠遠地隔離到這個世界之外。更有甚者,再過一會兒,自己就會被關在高牆之中,再也回不到這個世界裏來了。
“太可怕了……”
這句話不禁脫口而出,菊治忽然覺得外麵的世界是那樣值得留戀。
房間裏冬香和死時一樣躺在那裏,當然不會讓任何人進來打擾。菊治雖然還想在這裏呆上一會兒,但是在被捕之前,他還想呼吸一下外麵自由的空氣。再享受一下沒有死亡陰影,也沒有恐懼感的正常世界。
那也許是自己今生最為留戀的東西。
想到這裏,菊治搖搖擺擺站起身來,向臥室走去。
冬香還是雙目緊閉,菊治對著她的額頭念叨:“我一會兒就回來。”然後套上了褲子和T恤。
菊治趿拉著拖鞋,把房門鎖緊之後,就坐電梯下到公寓的門廳。
菊治以為會有人在,可是門廳裏連個人影都沒有,他慢悠悠的、裝作去便利店買東西的樣子走到了外麵。
菊治並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
隻是一直呆在房間裏,令他感到十分窒息,於是他想到外麵呼吸一點兒空氣。
從昨天晚上看焰火回來,已經過了十個小時,所以可以說是時隔十個鍾頭的外出。
菊治做了個擴胸的動作,仰頭向天空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剛過八點,太陽已經高懸於空,早早兒地顯示出酷暑的威力。
房間裏冬香已經停止了呼吸倒在那裏,在外麵夏日明快的一天即將開始。被眼前這條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平和的街道深深吸引,菊治慢吞吞地走了起來。
他先沿著公寓前麵那條狹窄的小路前行,在下一個路口左拐,離路口五十米遠的地方,有一輛宅急送的卡車停在那裏,卡車對麵可以看到鳩森神社的華表。
昨晚神社門口一帶擺滿了日式煎餅攤,十分熱鬧,可眼下卻靜悄悄的,鴉雀無聲。
菊治仿佛被吸引了一般,穿過華表來到了神社境內。大概因為是早晨,神社裏寂靜無聲,右邊有一個被玻璃罩住的舞台,舞台前麵有一朵淡紅的花正在開放。
是芙蓉花吧?不知道為什麼,菊治覺得那種柔和的紅色十分少見,他凝視了一會兒,又往前麵的那座堆得圓圓的小山走去。
在木製的路標上寫著“富士塚”三個字,小山的頂端附近還有類似富士山的熔岩一樣的東西,據說山腰上還有祠堂。這就是所謂信仰富士山的遺跡?過去像這樣的塚關東各地好像都有。
昨天晚上,自己還和冬香並肩透過前麵的樹叢觀看焰火升空,可現在冬香已經死了。
往事不斷掠過菊治腦海,他突然想到如果把冬香埋在此處是否合適?
不,也不非要在這個地方。不管在什麼地方,隻要有這樣一個小山,難道不能用隻有自己才知道的形式,偷偷地把冬香埋在山腳之下嗎?
菊治不禁胡思亂想起來,他的手心滲出了汗水,心髒也狂跳不已。
“要做的話,就是現在……”
菊治受自己內心的想法慫恿,登上了富士塚,看了一眼塚上的祠堂就走了下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