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她根本沒有想過值不值得,也沒有想過會不會後悔,更加沒有想過迎接她的是怎樣的命運!
她想要逃離,卻全身僵硬無力,機械地轉頭看向那輛像野獸般衝向自己的汽車,絕望地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
不,她不能死!
這個念頭浮起的一瞬間,言唯熙的臉帶著一股巨大的力量衝向她,他的大手強而有力地摟住她的腰身,帶著她在地上連翻了好幾個滾。
“言唯熙,為什麼要來?這麼危險,為什麼還要衝出來救我,為什麼?!”
堅硬的地麵,零亂的碎石,讓她的身體被硌得很痛,這不算什麼。他的雙手緊摟得她幾乎斷氣,也不算什麼!
真正疼痛的是她的心!想要求生而掙紮求存的心,再一次看到他為她奮不顧身而悸動的心,一絲一絲地疼痛著,讓她的眼淚忍不住奔流出眼眶。
言唯熙沒有回答,他隻是死命地摟住她的身體,用懷中的那一絲溫暖提醒自己,他並沒有失去她。
一股異樣的濕濡,流進了米藍的頸子,燙著她的白皙,她嚅動著嘴唇,看著血的鮮紅一點一點染了他的發色,洶湧而出,那濃得化不開的腥味,在一瞬間覆蓋了那淺薄的薄荷味,侵襲了她的全部嗅覺。
(5)
無論是葛尼爾,或是Zero,都不曾想過,在某一天,會遭遇到這種暴亂般的慘敗。
巡演被迫停止,辱罵之聲鋪天蓋地而來,更有甚者,將柯馨婷那段獨白放在網絡上,隻消一會兒工夫,便如致命病毒般四處散播開來。
米藍坐在急救室外的白色塑料長椅上,她的領口暈染著鮮血,看起來陰沉而怵人,一雙無神的黑眸,呆滯地望著顏色有些滑稽的牆壁顏色。
走廊裏很靜,隻有表針在滴滴答答地響著,忽然一陣奔跑聲傳入她的耳中。
微怔著抬起頭,看著走廊的轉角,片刻,韓宇拓焦急的臉龐出現在她的視線內,而緊隨其後的是韓瑪零的秘書楊昭。
韓宇拓快跑到急救室的門前時,突然摔倒,米藍連忙從椅子上起身,對他伸出手,卻被用力打開。
“滾!都是你害的!”
他嘶啞的聲音像尖銳的刀,劃開了她快要崩潰的情緒,忍了很久的眼淚驚慌失措地衝出眼眶,她半跪在地上,撐著他腿邊的地麵,淚流到失聲,隻剩心底有個聲音在不停地狂喊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到頭來,他還是再一次因為要保護她,而受了傷。
她親眼見到他那樣強硬地護住了她,也親眼看到那一絲絲無法阻止的血紅,流出他的身體,滲入她的皮膚,那股火燒火燎痛得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他送她上了天堂,她卻推他下了地獄。
哪怕說一萬句對不起,也無法減輕她心中的愧疚。
不知等了多久,醫生終於從急救室裏走出來,他麵無表情地說著言唯熙的病情——猝睡症患者多數會同時有腦腫瘤,言唯熙腦中的腫瘤一直屬於良性,但由於摔倒時撞到石頭,外部的重擊使他腫瘤上方的血塊壓迫神經,如果他明早還醒不過來,就說明他的自身修複能力分解不了血塊,就必須實施顱內手術,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而手術的風險更加不可預測,因為血塊跟腫瘤同時壓迫著腦神經的兩側,在進行手術的過程中,如果稍有不慎,就會出現肢體或神經癱瘓的後遺症。
醫生說完病情後,楊昭便移到角落裏向韓瑪零報告進展。
不一會兒,言唯熙被推了出來,他的頭上裹著繃帶,雙眼緊閉,一臉蒼白虛弱,卻還有血色滲出繃帶的模樣,讓人看了心頭發怵。
她伸手想要撥開他臉上的亂發,手指還沒有觸到他的臉頰,再一次被韓宇拓抬手打開,原先手背上那塊紅印加重了。
“韓宇拓。”她帶著一絲乞求的語氣,叫著他的名字,卻在看清他側麵的表情時,突然失了聲。
他的眼睛縮在帽簷的陰影裏,卻有透明的水滴流過下巴。
他,竟然在哭。
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他帶著一絲顫音,喃喃地說道:“我哥的身上有種可以掩蓋一切的光芒,仿佛是天生就被人注視的存在,而我,則像個影子,活在光芒之下的影子。但是,我一點兒也不生氣,雖然隻是個影子,但是做我哥的影子就沒有關係,至少,我可以得到他的注視。但……”
他的聲音停滯,手背用力地抹一把眼睛,帶著一個少年的憤怒,對她低喊:“你出現了,明明就是一個平凡無奇的人,卻將他所有的目光都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