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_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1)(2 / 2)

是的,艾山江給安琪的別離苦,她已經吃下去了。

安琪眼淚汪汪地對媽媽說:我已經把艾山江給我的別離苦全部吃下去了,我心裏真是苦透了啊。媽媽,您說我能過了這個坎兒嗎?母親解釋道:琪兒,你的身體走出來了,但心還留在門坎裏。你能不能徹底走出來,那要看你內心的造化了。如果你能過了這道坎,我想,在以後的歲月中,命裏注定的另外七種苦,對於你來說都不算什麼苦了。琪兒,你正經曆著人生八苦中最苦的那一苦啊。

安琪返回了大西北。她沒有馬上歸隊,而是去了烏蘭山北部,到了小東溝牧場艾山江的故鄉。艾山江的童年、少年時期就在那兒展開、度過的。他的母親,以及幼小的兒子米裏別克正在冰天雪地裏艱難地生存著。

行程之前,安琪已經答應過阿迪力,第一,心裏就是再苦,也不能在艾山江的母親麵前掉淚;第二,如果艾山江的母親問起,就說組織把他派往國外長期工作;第三,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因為答應了阿迪力,因為要諾守這個不人道的條約,上車之後,安琪把長途汽車裏的那些上了年紀的婦女都看成是艾山江母親的一隻手臂,每有想哭的感覺時,就把頭深深地埋在那隻空想的臂彎裏。不知為什麼,她斷定,從未與她見過麵的艾山江的母親,肯定是個善良慈愛的老媽媽。

在自己母親的家裏宣泄之後,安琪覺得平靜多了。母親那字字璣珠的佛家感悟語言,令安琪漸漸趨於理性。在回大西北的路途中,她反複品味母親所說的:人的生死由命運注定。生是苦,死是超脫。既然是這樣一番道理,自己還一定要去艾山江的故鄉看看麼?為什麼非要去?不去不行嗎?忘記這一切算了。然而,母親的話雖然有些道理,仍然不可能阻止她的計劃。現在,她把自己交給了自己的內心,聽從內心的呼喚。她的內心特想見到艾山江的親人們。要知道,他的兒子是他生命的延續啊,看見他,就像看見了艾山江的小時侯;而他的母親生育了他,母親能告訴自己許多關於艾山江成長過程的趣事。安琪需要看見她們,這是她內心最後的需要了,她想滿足自己。

安琪以一名馬迷旅遊者的身份來到小東溝牧場。這個身份足以讓艾山江的家人相信她是他的朋友。

從烏蘭山北部向南駛出三四公裏處,安琪開始進入一個她認為是夢中的世界,畫中世界。這裏有山,山連著山,山包裹著山;這裏有村莊,村莊通向村莊,村莊與村莊的媒介就是一個個冬牧場;這裏有馬匹和羊群,成群成群的黑跑馬,跟隨著它的主人,在冬牧場裏度過它們的幸福時光;這裏有駱駝,一匹或是多匹駱駝在她的前方慢行著,車子快時,它也快,車子慢時,它也慢,仿佛專門為了迎接安琪的到來而充當先驅者;這裏有河,著名的烏蘭河是從烏蘭山流出來的,現在,水麵上結成厚厚的冰層,冰層之上覆蓋著一塵不染的白雪。安琪驚歎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一塵不染的角落,而它卻是艾山江童年和少年的全部天地。艾山江比安琪大了九歲,縱使她踮著腳尖,也夠不到他那個年齡所經曆的事情。現在,她潛入了他的故鄉,撲麵而來的是濃濃的牛馬糞味,這是一種親切的味道,是一種質樸的生命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