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中午，最愜意的事莫過於吃飽飯後坐在牆邊曬暖了，陽光照在身上，懶洋洋的好像是春天般舒服。
小黑都睡著了，身邊的黑虎也趴在地上昏昏入睡的模樣。
“嗯？”才走過去的老頭兒一皺眉，退了回來，“這條狗，是你的？”
小黑無精打采地睜開眼，看向驚擾了自己好夢的老人。對方個頭並不高，但站在那裏卻有讓小黑眼前一黑的感覺，好像一座山擋住了陽光。小黑一下子清醒過來，揉揉眼睛，認真地看過去。老人嗬嗬一笑。小黑看到老人一身平常的灰衣布鞋，一笑起來臉上並沒有綻開多少皺紋，根本和他須發全白的情況不符，完全可以用鶴發童顏來形容，尤其一雙眼睛還像孩子般清澈，閃動的光澤讓小黑一陣恍惚，好像自己赤身裸體般，情不自禁地低下頭。
“這狗，是你的？”老人仍微笑著，又問了句。
小黑點點頭，地上的黑虎呼嚕嚕甩甩耳朵。
“可惜，看情形應該是西域異種和豺狗的雜交，難怪長得挺大。”老人捋須點頭，“不過畢竟是異種，在中土已是很少見的了！”
小黑帶點懵懂點頭，老人的話他也聽懂了些，黑虎的確和本地別的狗不同。大前年他那一條還沒有丟的老黑是條母狗，有幾次他看到它在胡商哈裏斯家門前門後徘徊不去，後來就生下來三條小狗，但最後隻有現在的黑虎活了下來，長得比一般的狗都要大，身上還像豹子一樣布滿了斑點。聽說哈裏斯家裏有條狗，是從很遠很遠的西域帶來的，大的跟小牛犢子一樣，尋常三五個壯漢輕易都不敢去招惹的。
老人點點頭，負手去了。
小黑呆呆看著對方依舊挺拔如槍，不顯半點佝僂之態的身影，還沒有回過味來，“呼”，一陣風掠過，一個黑衣人忽然就出現在老人身後三尺處。
臥在地上的黑虎忽然暴起，衝著那個背影狂吠起來，像是那次在山裏遇到那隻金錢豹般。
黑衣人和老人都沒有回頭，一前一後看起來就像是一主一仆，而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始終保持在三尺左右，彼此間似乎有種奇怪的默契。
自看到那黑衣人到他離開視線，小黑都沒能看到對方的臉。打了個哈欠，小黑重新坐下來享受陽光。黑虎的緊張也漸漸平息，嗚咽了幾聲又趴回到了地上。
這實在是一個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中午。
夜。
深夜。.
“汪汪汪！”
小黑才從夢境醒來，就聽到自己的狗憤怒地叫著，竄出屋子到了前院，狂吠不止，頓時引得鎮上四下犬吠此起彼伏，更增聲勢。小黑還有點迷糊，忽然間，“嗷嗚”一聲淒厲的大叫後，就再聽不到黑虎的聲息。
小黑一時間汗毛豎起，正急於穿衣著鞋的身體滯在那裏動彈不得。黑虎素性膽壯，即便麵對野豬、青狼甚至金錢豹也敢上前一搏的。它有一半是豺狗的後代，豺狗是山神爺的看門狗，老虎也輕易不敢招惹的，現在卻似乎連爪牙還沒展就完了，怎不叫小黑心寒？
怕歸怕，黑虎不隻是他的狗，更是這幾年來須臾不曾離開的、最親近的夥伴，遠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重要。更何況，夜深人靜，黑虎轉眼已經被撂倒，來客這麼凶惡，非匪即盜，哪容他抽身事外？小黑手忙腳亂著衣掩了身體，摸出牆邊的棍子，雖然腿都有些抖，手卻把棍子攥得緊緊的。
還沒有出門，就聽見一人的腳步聲一步步走近，一點明亮也隨之移過來。
小黑大氣也不敢出，忙躡手躡腳地躲到了門後。現在他已經確定來的人決非善人，這是棺材店，老板餘財是他的遠房姨丈。這裏平素鎮上人無事決計不來，隻怕沾上晦氣，深夜就更加不會來了，連打更的都繞著走。若是購買貨材的客人隻會一直拍門叫門，靈性的黑虎也絕不會那般淒慘大叫。而家裏熟人來時，黑虎老早就撲上去撒歡了。
“咚咚，咚咚”，小黑隻聽到自己的心跳急如亂鼓。
“啪—啪”，腳步一聲聲迫近。
小黑奇怪後院的姨丈、表哥他們到現在為何還不沒有動靜，更多的是莫名的焦慮畏懼。
不容他多想，腳步在門前停下。
黃色的光線從門縫漏進來。
小黑無暇多想，屏住呼吸，雙手握緊棍子略略舉起，幾乎要把棍子捏出水來，隻待一擊。
“哐當！”
小黑還未明白怎麼回事，已經被門重重撞在身上，“啊喲”大叫一聲摔倒在地，額頭、鼻子被撞破，一時可謂眼淚共鮮血長流，胸前與背後齊痛。
“兔崽子，還想打老子的悶棍，也不想想，老子倒是打悶棍的祖宗呢！哈哈哈哈！”大笑聲中，室內一亮，一人大步踏進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