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次見麵(1 / 3)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大半夜手機在床頭櫃上“連唱帶跳”。做了幾年記者,日漸養成了鈴聲和震動都開的習慣,生怕鈴聲不足以叫醒自己。特別在經曆過幾次遲到和采訪無法聯係之後,我更是深諳這個行業規矩了。可淩晨3點多無論是誰打來的,我都打算接起來罵他一通。但接通後話筒裏傳來的衝擊,讓我始料未及地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誰啊,你知道現在幾點?”

“張記者您好,我決定接受采訪。”

“……”

聽筒裏變成了“嘟嘟嘟”的忙音。清醒了幾秒鍾後我突然意識到打來電話的是張揚。導致我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一刹那我以為自己在做夢,拚命地搖了搖頭。采訪他是我這幾年一直想做的選題,除了找熟人,偶遇,寫郵件等等,隻要能爭取到和他說話的機會,我幾乎都用盡了,但聊得最長的一次也就是說幾句話,內容僅局限於一些生活近況,總之每次都是無果而終。一直塞在書包裏的采訪大綱已經皺皺巴巴,上麵還歪歪斜斜的手寫著些毫不相幹的內容。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3:55。堅信電話那邊絕對是他。想到這我更加清醒,完全失去了困意。看來上次見麵時他提到的失眠依然還折磨著他,他抱怨過甚至需要口服一些強效鎮靜劑才勉強能睡一會,但第二天整個人都昏昏沉沉,提不起任何精神。藥物的副作用讓他最終放棄了教師的工作。現在隻能從事一些體力勞動支撐生活。一定是他,不會錯的。

采訪張揚被我看得像救命稻草一樣重要。進雜版社幾年都沒有任何大的選題,我逐漸變成主編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僅漸漸被邊緣化,一些分析熱點的策劃會也根本不會叫我參加。很多提案直接被斃掉。除了一張誰見了都熟悉,人畜無害的臉,我在社裏存在的價值已經近乎等於零。幾年前我無意間在一篇人物報道中讀到張揚的故事。是一個大學的校刊,張揚作為教學標兵被寫進了人物專欄。詳細內容已經記不清了,大概就是描述一個大學教師如何身兼數職,做“斜杠青年”之類的事。紙麵上體現出的反差讓我嗅到他身上可能會有一些時下平凡人努力尋找生活意義的特殊價值。所以決定就張揚的故事寫一點東西以來應對主編的審查,當然也想借此能多少拋磚引玉寫一點鼓勵大家勇於挑戰新事物的內容。總之就是一些網絡上隨便搜搜就一大把的雞湯文,目的隻有一個:讓我能夠順利在雜誌社繼續“生存”下去。即便選不進最後的終稿,至少證明我還是在工作。結果,就因為始終沒機會采訪到“真人”,這稿子一直拖到現在。

基於以上的這些為了應付事的想法,我決定從先了解其人開始。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往往都會很難。幾年下來隻匆匆見過幾麵,他本能的會避開任何有關他生活或工作的話題,自然就有兩個人舉著咖啡相視無言的尷尬場麵。看著他惜字如金的樣子,我開始懷疑他課堂上會如何麵對講台下的學生。無奈之下我隻得在網上隨便搜,誰料無意間竟然找到了他的博客。保留這樣一個很原始的習慣完全得益於他原本是一名大學的老師。大學時學的文學,畢業之後就直接留校任教了。從坐在課桌旁到走上講台的變化來的順利且安穩,無論做學生還是當老師他都算是不合群的,更談不上有任何鋒芒。工作生活都力求安穩,不會有任何大風大浪與他有關。生活平淡如水幾乎是對他最貼切的評價。一度甚至讓我懷疑到底能從他的生活中提煉出什麼。直到看了他在網上洋洋灑灑的幾十篇博客後,好奇心驅使我一定要找到他。

時間剛過4點,這通意料之外的電話讓我徹底睡不著了。我拿起手機披了件外衣走進書房。外麵的天空已經有了些隱約的光亮,太陽還沒有從天地交接的地方完全掙脫出來,隻露出了一絲絲淡淡的金黃色光線,像是在夜幕上撕開了一條縫。

工作日誌上潦草地記著上次見麵已經是四個月之前的事了,在公車站邊等車邊嘮了五分鍾家常,他就匆匆離開了。隨後他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了消息。期間我曾到他家去過一次,但沒人開門。鄰居說他好像一直晝伏夜出,平常很難見到他。想起那天在公車站,簡單說了幾句他就行色匆匆的離開,就像生怕在我麵前暴露了他一直保守的秘密一樣。我曾把他在博客裏寫的東西都整理出來,按時間分類保存在電腦裏。加上他從不發圖片,全都是文字,整理起來並沒有太大的難度,全算上也就洋洋灑灑的幾萬字而已。一直到4個月前他不再更新為止。內容除了一些生活的瑣事之外,他會隔一段時間就記錄一些嚇人的片段,內容讓人看了不舒服,並加上注解“我又在夢裏見到了這些”的字樣。結合他失眠的情況,我猜測他一定有著很特別的經曆。

其中有一天他寫道“為了不再見到烈火中殘缺的肢體和混著泥土的血液,我不敢睡覺,一閉上眼就看到那個向我跑過來的人,他身上的皮膚被一片片的剝落。腦海中無數遍的重複一個人的聲音:’我終於解脫了’。好像一個咒語一樣把我緊緊捆住。記不得多少天睡不著了。看著窗外漸漸被照亮起來的城市我很難過……”看完我曾一度認為他患有抑鬱症或是相關的什麼心理問題。文字中的他和之前校刊上說的那個陽光果敢的“斜杠大學老師”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反正也睡不著了,我又點開他的博客,這幾年我數不清看了多少遍。如果這次是一次正式的采訪的話,我需要從頭重新體會他的“別樣”生活狀態,以便能多列出一些一針見血的問題。至於他如何創業之類的,我並不十分感興趣。因為一種身為記者的第六感讓我覺得他身上一定有比創業更有意思的事情。

4月14日的最後一次更新中,他寫道“又開始失眠了,五年前在醫院剛醒過來的時候也這樣失眠過。腦海裏總是被一個翻來覆去的噩夢占滿。”我倒了杯咖啡,默默的念了一遍上麵的段落。打開瀏覽器,又一次登上了他的博客訪問頁麵。等網頁刷新好後,沒想到就在給我打完電話的幾分鍾後,張揚更新了一句話:“我深陷泥潭,每一步都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找個理由堅持下去。我要找到真相。真相大白就是我真正解脫的時候吧!”

看來是他心中的秘密快要“破土而出”了。我站起身看著窗外漸漸撕開夜幕的陽光,想到這,我竟有種莫名的興奮。

天亮之後,我急忙趕到雜誌社找到主編,把新羅列出的采訪提綱拿給他。因為時間太緊,我就隨手在家找了兩張A4紙直接手寫采訪思路,然後用訂書機訂在一起。顧不上什麼格式的問題了。按慣例,大綱要在選題會上至少讓主編點過頭才能進行下一步,可下次的選題會要下周一。我決定還是直接衝到主編辦公室把想法說明白。

剛到辦公室的主編被撞進門的我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接過我遞過去的兩頁紙。